雷滋整顿军纪的行动颇有成效。
自雷滋鞭打那两名士兵和其上司的威名传了出去,大家都知道军队里头那些臂膀上带袖章的家伙会监管他们,不得不收敛一些,免得被他们盯上。
他们在私底下暗骂这些家伙都是阴魂不散的小鬼,恨不得能套上麻袋痛打一顿。
就连雷滋本人也被冠上了“军纪委员”这么一个蔑称。
但军纪确实是变好了,起码他们不会到处惹麻烦了。
然而雷滋却并不是那么高兴。
因为最终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他武斗会第一的身份暴露——他们敬畏于自己爵士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连那些大贵族都愿意给自己一个面子,但这并不是雷滋想要的。
他想让他们敬畏军法,而不是敬畏他那莫名其妙的贵族身份。
心情郁闷的他决心去爬爬山,换换自己的心情。
他以前在勇者村就喜欢跟伙伴们一起在清晨爬山,登上山顶后,张开双手,迎接新一天的黎明。
不过现在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在预测明天的天气不错后,雷滋买了束鲜花爬起了这附近的山。
他听说这山上有墓地,想着干脆顺路拜访一下。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埋葬着艾芬多军人的尸体,对他而言,无论是什么人,亡者都是需要被悼念,需要敬意的。
即便那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在他死去的时候,他已经跟这个世界的罪孽一笔勾销了。
亡者的世界是不需要任何憎恨的。
当然,因为他也经历过屠村之灾,他是绝对没办法低头悼念那些杀了自己家人的混蛋,所以他不会强迫任何人去悼念他生前厌恶的人。
但他也不会刨坟就是了。
“呼,果然爬山还是不用斗气好,用了斗气就一点都不会觉得累了。”
一小时后,雷滋爬上了山,擦了擦额头冒出的热汗,坐在了一边的大石头上。
山顶上的凉风更舒爽一些,吹得他心旷神怡,这几日的烦闷都被吹散出去了。
他偏过头,抓住买来的鲜花,偏过头看向后山,那边墓碑林立,更是堆着无数无名的坟堆。
时间还早,他现过去拜访下吧。
他身形矫健,专走常人难以走动的捷径,不过几分钟,他就荡到了后山的山岩上,慢慢爬了上去。
墓地很安静,似乎并没有在意他这个造访者的到来。
雷滋来到墓地后,放轻脚步,眼神却是左右乱看,将死者的生前名尽收眼底。
这边的墓碑有些已经风化的不堪入目,但仔细辨认下来,最古老的墓碑可以上溯到三百多年前。
有的墓碑依旧有人看护,碑前留着一束已经枯萎的花朵,而有的墓碑已经是灰尘满满,更是断裂成了一半。
雷滋帮他们都擦了一遍。
擦了半边的墓碑后,有些操劳的雷滋蹲在了地上,望着那些干净的墓碑,觉得心中很是欣慰。
希望他们在地下的世界能够快乐一点。
好,再接再厉,把他们都擦得干干净净吧。
雷滋再度起身,然而就在他准备接着擦拭时,他愣住了。
因为眼前的墓碑很干净,上面还留着一束滴着晨露的鲜花。
除了他之外这里还有人吗?
雷滋看向墓碑,上面写得是“阿尔,艾芬多战士之墓”。
这是艾芬多士兵的坟墓。
雷滋拜了一拜,随后好奇地沿着这条道路前进,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祭拜他们。
随着他越是向里靠近,这附近摆放的鲜花就越多,雷滋都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拉了一车鲜花上来。
马车不太好走这陡峭的山地吧,真是有心了。
雷滋越发好奇了。
直到他走到了墓碑的尽头,他远远地瞧见了一辆马车和一男一女的身影。
那辆马车上装着的都是鲜花,不过如今已经所剩无几,可能是都已经分发完了。
而那一男一女,那女人雷滋不认识,但那男人的身影,雷滋越看越是眼熟。
这好像是他们的首相。
“这差不多是最后一个了。”
威廉轻声道,从马车上抓起了一束鲜花,单膝跪地,把花朵放在了墓碑前。
随着山顶的凉风,包着鲜花着纸角被吹动地像是在招手一般。
或许是死者的亡魂寄托在了这边,向着威廉表示感谢也说不定。
也就他拜完起身时,他嗅到了从风中传来的“好奇的味道”。
“朋友,出来吧。”
好敏锐的知觉。
雷滋吓了一跳,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有些尴尬地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
“啊,我没有想到这里原来还有人,唔,首相大人,你也来扫墓啊。”
“是我们的勇者啊。”
一听到勇者这词,雷滋有些扭捏道:
“哎呀,首相大人。你怎么也这么说。我只是勇者的模仿者,距离勇者远远还差得很呢,只是那些人为了戏弄我,故意想出了勇者这个称号而已。”
看来这个少年不知道自己就是真正的勇者。
就像是魔王也不知道谁才是魔王。
不知道为什么,威廉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你是叫雷滋对吧?”
“啊,是的。”
听到威廉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雷滋受宠若惊,整个人直接站直了。
“所谓勇者,并不一定要有勇者的能力,只要有勇者的那颗心就可以了。”
威廉拍了拍雷滋的肩膀,“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是勇者。”
不过勇者的剑法是只有勇者才能使出来就是了。
“啊,是这样吗?”
雷滋听后大喜过望,觉得威廉的说法暗合他心中的念头。
是啊,只要有勇者的心,所有人都可以是勇者。
哪怕只是卑微如草芥的平民。
只要人人都是勇者了,世界是不是就成为所有人都不愿割舍的幸福人间了。
“说起来,首相大人。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位日理万机的首相居然会来给战死的士兵扫墓,您可真是一位伟大的首相。”
“我不伟大。”
威廉低下了头,望向下坡那堆无名的坟堆。
“这是我唯一能给他们这些牺牲者做得事情。”
我可以补偿他们的家人,但我永远无法补偿这些为我的计划而牺牲的人。
但路已经走下去了,无论伤亡再多,这条路也必须走下去。
必须要改变这个狗屎一样的世道。
雷滋瞪大了眼睛。
他从威廉的眼眸中居然看到了无法化解的郁愁。
.......
最后,雷滋把买来的鲜花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