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强大。
将剩下的断肢清理到一边，江辰接过王翦递过来的布条，用尽力气缠在了少年大腿的三分之一处。
然后用碳灰糊在了断肢处。
这是他在前世偶然看到的止血方法，虽然他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直到看到断肢处不再流血，江辰才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场小手术，他竟然觉得比在战场上半个时辰都累。
就在江辰要倒下的时候，一双双手将他扶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将军。”
“将军。”
这群在战场上都没流过泪的人，竟然隐约可以看见眼角的泪光。
“别着急哭，他这才过了第一关，能不能活下去还要看天意。”
江辰叹了口气，古时候就是有这一点不好，干什么都要看天意。
干旱了下不下雨要看天意，生病了能不能挺过去也要看天意。
他总算是知道古人为什么会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不听，你也无能为啊。
贼老天，等着吧，总有让你做不了主的那一天。
“将军，如此这般，就算好了？”
夏无且颤颤的问道。
然而他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周围的那些汉子忍不住了。
“你是从哪里跑来的庸医！要不是今日将军在此，我们兄弟就要被你害死了！”
“你和我们兄弟往日无怨，今日无仇，为什么要加害于我们！”
夏无且听着周围的那些指责，低头不言。
是他把医术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自己会想医术里写的那样，只要一出手，就能药到病除。
但是事实远比他想得复杂，当鲜血溅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感受到生命的厚重。
随之而来的就是血腥气的冲击，以及视觉上的刺激，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无力。
双手就卡在那里，再也无法寸进。
夏无且缓缓跪下，朝着周围的大汉俯首。
“此事皆因无且的自大造成，若是无将军在此，怕是要害了小兄弟的性命。”
“无且认罪，自愿听凭各位好汉处置。”
正当大汉们想要开口时，江辰挥了挥手。
“先饶你几天，这几天你都呆在此处照顾小兄弟。若是小兄弟无恙，这次就算给你长个记性，若是小兄弟有什么，你再请罪不迟。”
江辰说完，后面的大汉都不再多言。
“都走吧，留下来两个人照看着便是，人太多了影响打扰小兄弟休息。”
“夏无且，你且好生照料。”
“谢将军，无且必定全力以赴。”
走出帐门，江辰发现门外候着不少人。
站在首位的就是李易。
“江兄，里面可是无事了?”
李易紧张的问道。
“无事了，剩下的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
“大尉是何时来的？”
“那人取炭火时便来了，不过担心人太多影响不好，所以一直在门外候着。”
李易松了口气，总比听到当场死亡的消息好。
“这人的身份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我看这么多人都很紧张的样子。”
江辰放眼望去，李易的残部本来就没多少人，此时更是来了一半有余。
“不如找个地方慢慢说？”
王翦提议。
李易顿了一下，“也好。”
“既如此，让他们先散了吧。”
听到王翦的话，李易才意识到，自己这行人有些担心过度了，竟然将此地围了起来。
若不是没带武器，他们真是百口莫辩。
下令解散后，李易和江辰两人来到了一处空地。
“那人名叫霍有德，我们都习惯叫他德子。”
“不夸张的说，他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他的父亲原本是我的一名副将，其妻早逝，为了不至于让小家伙孤苦伶仃的，便带到了军营中。”
“平日里若是有任务，就拜托留守在营里的人照看一下，无事时也会和我们一起。”
“再加上他的父亲为人忠厚仁义，结下不少善缘，自从他的父亲死后，他就是由我们带大的。”
李易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一代新人换旧人，当初看着他长大的人有些死了，有些残了退役，也有新加入的人看着他。”
“一年年下来，他也长成了小伙子，跟着我们一起出击，也受了不少伤。”
“甚至致命伤也受过几次，不过都挺过来了。”
“而这次，营里的老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小德子就是他们的精神寄托。”
江辰和王翦都默默听着，没有出声打断这位老将的回忆。
也许对于李易所率部队来说，霍有德更加像是一个印记，记载着他们队伍的演变。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那么多人如此关注他。
夏无且，你这次可是惹了一个大麻烦啊。
江辰也别无他法，只能希望霍有德能挺过去，这样两者自会相安无事。
“想不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王翦忍不住唏嘘，在军队里最不少见的就是生与死。
只不过这样的故事确实少，要不是今天是特殊情况，他都以为是李易的残部要哗变了。
“还望王将军见谅，是李某没注意到，以后李某定会严加管教下属。”
李易面带歉意，他当时倒是没注意这些。
但是这里不是他的驻地，而他也不过是败军之首。
寄人篱下，就自然不能做出让主人见外的举动。
“言重了，人之常情而已，不必如此。”
王翦松了一口气，误会解开最好。
此时江辰才想起来另一个问题。
“大尉，夏无且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昨日我去看望你时，恰巧遇见他，他问我你的伤势是如何造成的，就聊了几句。
然后他就说要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助到我们的地方，说是你给的太多了，不做点什么不安心。
我那里确实有人受伤，索性就带了过去让他帮忙瞧瞧，他也确实帮几名士兵开了药方，接着就看到了小德子。
后来发生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江辰和王翦默默的对视了一眼，感情夏无且是因为他给的太多了，良心难安，才自己找的事做。
转了一圈，源头竟是我自己。
不过江辰倒也没有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夏无且医术不精才出了这档子事，本质上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他也真是佩服夏无且，都没有实战过，就直接上手，也是够胆大的。
“江营长，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大尉请讲。”
“这几日若是江营长无事，可否来此地指点一下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