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将魏焰的尸身带回了皇宫。
然后，他以明镜司督公的身份去觐见文帝。
深夜的太极宫，陆太后和魏思音也在场，就连魏烨和几个不怎么管事的皇子都到齐了。
魏烨一见到凌寒，眼珠子瞪得溜圆，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的质问。
但文帝不开口，还有他那母老虎似的厉害妹妹在旁边站着，他自然是不敢越俎代庖去审问凌寒的。
而且，他本身就有些怕凌寒。
魏烨虽然在权谋之事上不怎么聪明，但直觉却很敏锐。
从第一眼在胞妹身边看到凌寒时，他就觉得这个看着内敛沉稳只是长了张妖孽俊脸的内侍，就像是一把被收入剑鞘的利刃，浑身上下写满隐忍二字。
这样的人不发作则已，一发作，那必然是惊天动地。
事后发生的一切，果然印证了他之前在凌寒身上感觉到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危险。
这把利刃出了鞘，锋芒尽显无人能挡，他担忧自己的妹妹会被其所伤，可魏思音却告诉他，凌寒永远都是她手里的刀刃，绝不会背叛她。
他这才偃旗息鼓。
可没想到，凌寒这家伙玩得还挺花，居然还敢抛下他妹妹，玩什么远走高飞。
即便魏烨风流成性，可他打心眼里认定，这种喜欢玩消失的男人，是天底下众多渣男中最渣的那一款！
可如今让朝廷头疼了许久的哀太子遗孤被凌寒带回，绝不是和凌寒这拱了他家好白菜的臭小子算旧账的时候。
他很有眼力见地选择了沉默，但四皇子魏烁就不这么想了。
魏烁的母妃是将门之女，是后宫里出了名的炮仗，生的儿子的性格也完美继承了母亲的耿直暴躁，直来直去还脾气极大，犟起来那就是一头牛。
“父皇，皇祖母，凌寒和福安那老杂种暗中勾结的嫌疑还没洗清，万一他带回来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魏焰呢？”
魏烁很认真地比划着，自以为非常聪明，一下子就戳穿了凌寒的把戏，“反正他们明镜司最不缺的就是鬼祟手段，他随便找来个黑蛊师说那人是魏焰，这些黑蛊师都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地，我们也认不出谁是谁啊！”
说罢，他还用谴责的眼神看向一直没出声的魏思音，“皇姐，你是不是被凌寒这个小白脸迷得神魂颠倒了。凌寒之前跑路的事，和你解释清楚了吗，你就让他办这么重要的事，就不怕他和福安串通好再坑我们一把？”
魏思音听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好笑。
其实在她这些同父异母的兄弟中，她还算喜欢魏烁。
比起其他那些没什么本事，却极其自命不凡喜欢玩宫心计的蠢人，魏烁虽然愚蠢，但却坦荡，多数时候都没什么坏心眼。
譬如说现在，她这犟弟弟就跟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当着凌寒这个权宦的面就质疑对方帮着福安来蒙骗她们，还用自家人的口吻劝她别被外面的臭男人坑了，这份直截了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魏烁见魏思音仍不言语，有些急了。
他这一急，也不管还有谁在场，说话就有点不过大脑，苦口婆心道，“皇姐，你别嫌弟弟我说话难听，但这种长相俊美还有手段会讨好女人的小白脸，是最坑女人的。他不仅吃你的软饭，到时候还要把你骗得权色两空——”
魏烁的话音未落，在场的人脸都黑了。
文帝和陆太后拉下脸来，是因为他们觉得丢脸，这傻儿子居然是他们老魏家的。
都十六岁的人了，说话还这么口无遮拦，什么权色两空，有他这么抹黑自己亲姐，大齐监国大长公主的名誉的吗，以为自己童言无忌呢？
魏烨黑脸，是因为魏烁这段话，什么长相俊美会耍手段哄女人开心的小白脸，好像把他也给骂进去了。
虽然他没吃过女人的软饭，但他带着他那些女人一个劲吃他爹的饭，自己也知道自己废物，平日里腰板也挺得不怎么硬实。
魏思音黑脸，是因为魏烁这臭小子居然当着她的面，埋汰她的人。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
凌寒是她的人，好不好只能她来说，哪里有别人在她面前朝他指指点点，质疑她品味眼神的份？
凌寒黑脸，是因为魏烁把他对魏思音的心意，说得一文不值。
还把他用尽一切去侍奉追随的女主子，说得像个天真无知的小女人。
还是那句话，抹黑侮辱他可以，但质疑他家公主殿下的头脑和实力，那绝对不行！
最终还是文帝斥了句：
“不会说话就闭嘴！”
魏烁满脸委屈，气愤道，“父皇，您就会封儿臣们的嘴，皇姐被凌寒骗了，难道您也被凌寒骗了吗？他在您心里真就比儿臣们可靠？儿臣不信！”
魏思音听着，差点被气笑了。
他这语气，仿佛在质问自家老爹，凭啥对女婿委以重任，把女婿看得比儿子还重，要知道，那女婿可是外姓人呢，哪有他们亲儿子来得可靠！
可这小子简单的大脑注定理解不了，皇族虽然最看重血脉，可皇上也不能什么要紧的事都能交给宗族的人去办。
不是血脉离得近，就靠得住。
不然，要文武百官还有明镜司这样的衙门还有何用？
想要稳住江山社稷，这偌大天下不被他人窃去，终究还是要把权柄给有本事的能人。
而他凌寒虽然是个“太监”，但他就是不可或缺的能人。
至于魏烁，他要不是命好生在皇家，凭他的头脑，这辈子绝无可能与凌寒站在同一殿上。
文帝被自家的傻儿子气得脸色铁青，“别的不说，凌督公若真是福安的人，朕和你皇姐，绝不会安心活到现在！”
此言一出，众皇子陡然变色。
魏烁震惊般看向凌寒，虽然没有说出口，可他的眼神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就凭这只会用皮囊去迷惑女人的阉人，真能做到——
做到取走他父皇的命，威胁大齐的根基？
他先是觉得荒谬，可细细想来，却又想不出反驳的话语。
在他终于安静了之后，文帝深吸了一口气，命人掀开盖在魏焰尸身上的白布。
凌寒亲手为他揭了白布。
魏焰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被揭下，露出本来面目。
看到魏焰的面容时，文帝整个人都愣住了。
像，太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