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海阁,南楼,第九层。
烟海阁内星光点点,每一团星光内都有无数典籍。
希衡穿梭在烟海阁内,目若水玉,寻到天下异火榜后,她雪袖一招,星光内的异火榜朝她手中飞来,被凝玉似的指尖翻开。
玄清宗的异火榜并非只简单记载了火焰的厉害排名,还详细记载了如今拥有这些火的分别是哪些人。
这份典籍对希衡来说格外重要,她需要身具异火的男子,同她共修《天地阴阳诀》解除上古情魔毒。
越看,希衡面色越冷。
这份名单死亡率实在太高,不像异火火主名单,更像死亡名单。
修真界是一个残酷的地方,人人都想得到机缘,无论是天骄还是普通修士,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异火火主身怀至宝,更会引来他人觊觎,杀人取火者数不胜数,无法压制异火被反噬者也有。
如今活着的男性异火火主满打满算也就五个。
女性异火火主倒是多一些,但希衡用不上。
希衡看向幸存名单,排名第一的是混沌火火主,魔族太子玉昭霁。
她刚要看下一行,玉昭霁的名字上猛然射出一道漆黑烈火,直冲希衡面门!
…以前是见面就杀,现在是看一眼名字就杀?
他脾气能不能略微好一些?
希衡身前无声凝出一层水罩,熄灭这道烈火。
一切杀机湮灭于她面前。
这是焰名咒,顾名思义,这道咒术能让特定状况下看见玉昭霁名字的人受到烈焰攻击。
估计是这位魔族太子殿下,对觊觎他身上混沌火的人杀意昭彰。
他并不满足于杀赶到自已面前来取火的狂徒,还要在天下异火榜的名字上施焰名咒。
可想而知,有人照着异火榜找异火火主,正算计着生死之际就被玉昭霁的焰名咒所伤、甚至丧命。
残酷、咒术精绝,也不怕误伤,难怪是魔族太子。
希衡施术破了此方异火榜上的焰名咒,免得误伤无辜者,才将目光挪走。
希衡半点没把共修的主意打到玉昭霁身上,抛开玉昭霁凶残的性格不谈,他是魔,希衡是正,二人功法很难相融。
而且,他们虽相熟,彼此在修为上互相欣赏,却也立场不同,是能相互见血的对手,怎可轻易共同修炼?
希衡再看下一个名字,阴阳火火主白思忧,元婴修为,迄今仍然活着。
她刚动容,就见白思忧的经历上赫然写着:修阴阳转换之道,已初见成效,转换为女子之身、女子之气。
希衡:……打扰了,慢了一步。
她再看另外的名字,一位是身具五灵业火的萧瑜风,也是曾经偷袭希衡的二徒弟,希衡把他的名字从心里划掉。
还有一位异火火主则下落不明,不知是在哪里闭关,踪迹难觅。
如此一来,就剩下最后一位异火火主:桃心焰火主,解千语。
解千语是一名风流男修,已有元婴初期修为,平素最好寻花问柳。
他以加入合欢宗为荣,以辛勤修炼为耻。
要找这个人,倒也算简单,只需要在修真界的风月场所多留心眼。
这些水下的灰暗场所盘根错节,信息互通,只要希衡付得起代价,就能找到解千语。
希衡打定主意,将手中异火榜放回去。
她正要离开,忽然间,一柄斜斜飞来的长剑直插希衡的面门。
希衡:???
今天她的脸是磁铁吗?光吸引这些刀剑往她脸上刺?
希衡抬手,两指稳稳当当夹住长剑,听得铛一声!她两指一用力,长剑插入烟海阁地板上。
希衡抬眸望去,第九层入口趴着一名嫩粉裙子的女弟子,她发丝凌乱,嘴角有血迹:“救……”
看见希衡后,女子眼中陡然迸射出希望的光芒:“心…作、祟,救、她、们。”
她费力说完,便已魂归香丘,没了气息。
希衡听见此事涉及如此多人命,立刻上前。
那名女子刚死去不久,魂魄未散,希衡对她使用温和的寻魂法,掌心绽放水色灵光,很快,希衡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名女子来到烟海阁,无意间发现烟海阁内有人啜泣。
她寻着声音前去勘察,在一个杂物间发现十多名被绑着的弟子,有男有女,全是玄清宗内门弟子。
她们中有的人腹部被挖空,有的人太阳穴被砸破,还有人十指被砸碎,现场鲜血、碎肉交杂,宛如人间炼狱。
他们全都活着,但气息奄奄生不如死。
她急忙去给这些弟子松绑,刚碰到绳子,便发现肩膀被人拍了拍。
她毛骨悚然地回头,就见身后贴着一个满脸诡笑的男弟子,举着一柄带血的斧头、朝她猛地劈来。
女弟子举剑一挡,斧头劈歪,男弟子疑惑地看了看她,他的指甲缝里滴着血,仔细看还有些肉丝,嘴里带着尸体的腐臭,又狞笑着抽出一柄长剑,要刺入女弟子胸膛之中。
关键时刻,那名男弟子却难受皱起眉头,他抱住自已的手臂,艰难道:“走、快走!”
女弟子趁此机会逃脱,不过片刻,那名男弟子便又狰狞着神色,提剑追杀她。
这就是典型的入魔症状。
但是,希衡借那名女弟子的眼睛,看出那名男弟子肉身不过筑基修为,可那些被挖心剖腹的人中甚至有一名金丹大圆满修士。
烟海阁有阵法、有守阁人,此诡异居然没有被玄清宗知晓,足以说明非等闲之辈。
希衡拿出最后一颗满灵丹吃下,再用玉昭霁给的药治了治伤。
做完这一切,她以幻术将自已变成死去的粉裙女子模样,再收起粉裙女弟子的尸首。
若她仍然是华湛剑君希衡的模样,恐怕会引得那个诡异逃跑,只有这样,才会使它卸下心防。
希衡朝第九层下方走去。
烟海阁十分寂静,阳光晦暗,只有点点星光幽幽散发光明。
一名拿着锁链镰刀的男弟子奇怪地歪着脖子,他的脖子上有一条粗糙缝着的线。
咔哒、咔哒、咔哒,他走一步,脖子就摇一下,仿佛要掉下来。
咔哒……刚才的那个女人去哪儿了呢?
它想要她的身体,这具身体用着脖子很不舒服,咔哒、咔哒。
它又闻到了另一股更鲜美的人味,咔哒、咔哒,这名男弟子转身,朝南楼第七层走去。
南楼第七层。
萧瑜风正在打坐,身旁的柳芸儿柔情万种地看着他,不时拿出帕子给他擦擦额上的汗。
萧瑜风紧皱眉头,他似乎冥想到了不好的画面。
萧瑜风的冥想中,白衣墨发的女修在杏林中舞剑,杏花霏霏,剑若惊鸿。
她将剑招一式一式拆解开来教给他,待他领悟后,又对他道:“剑招万变不离其宗,其实只有一招,就是杀人。”
紧接着又说:“而一切杀,都是为了护,纯粹的杀人没有任何意义,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杀尽天下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不灭。你为本君之徒,应做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杏华粉白,凌剑峰清气缭绕。
仙雾从山峰半腰滚滚弥漫而来,氤氲在希衡的眉眼间,恍然如云雾出岫、冰玉为魂。
她就站在萧瑜风眼前,和萧瑜风说着话,但萧瑜风却觉得,她离他很远很远,如随时要化光而去。
萧瑜风听见自已说:“弟子领命。”
白衣女修又轻轻俯下身,调整萧瑜风握剑的姿势,眉眼清冷:“但,本君更希望你,岁岁平安、年年康健。在是金阳谷少主前,你首先是你自已,瑜风,未来很长,高兴一些。”
萧瑜风抬起头,高兴一些?
他多久没听到这个词了?自金阳谷覆灭,萧瑜风就被周围所有人提醒要报仇雪恨,要血债血偿。
他自已也忘不了那一日金阳谷被屠灭时冲天的火光,娘为了护住自已和妹妹,使用禁法,瞬间被强大的法术吸成人干。爹为牵制住仇人,以出窍初期修为自爆。
金阳谷内血流成河,无数人的眼泪和鲜血流淌进了萧瑜风的心里。
爹娘的旧属,耳提面命要他复仇,萧瑜风自已也把仇恨刻进了自已的鲜血、骨髓,他还活着,可他的心已经去了地狱。
他不分昼夜练剑,手破脚破是家常便饭,几次差点走火入魔也不回头。
反正从金阳谷覆灭那天开始,他所见的天空就布满灰色和扭曲的倒影,他自已都忘记自已到底多久没笑了。
高兴,这个词还会和他扯上关系?他早知他配不上高兴了。
萧瑜风面无表情,如一具只知报仇的傀儡,却听希衡道:“你拜本君为师时,说会替本君办一件事,如今可还作数?”
萧瑜风的仇人很强,修真界没几个修士敢收他为徒。
为拜希衡为师,他当时便承诺他学成后,愿意为希衡做一件、两件哪怕无数件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他甚至愿意当牛当狗,只愿拜希衡为师,从而学到无上剑法复仇。
萧瑜风立即跪下:“弟子愿为师尊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