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集西坊。
焦平曾经光顾过的泉先神兵店处，店铺老板与伙计两个仰头站在门口，随着天空中水幕的消失，方渐次收回了目光。
相互对视一眼，火光兽开口道：“老鲛尾，要不我们去那边试试？”
泉先瞥了伙计一眼，没吭声。
火光兽跟着进店，叹气连连，道：“我们已经连着好几个月没半点生意了，这样下去锅都揭不开……既人家来相请，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何不试试？”
泉先被说到痛处，面皮微微抽搐，看着门可罗雀的店面，也是叹气。
说来奇怪，这些年来光是真君府的给出大订单，就让海集上不知多少人发了大财，偏偏他这里反而生意越来越差，最近几个月更是连着连一单都没有。
他心中其实不无怀疑。
毕竟作为海集上的大买家和大卖家，人家想要搞他这样的小店铺，实在太容易不过了，都不用自己出手，甚至连话都不必说一句，一个不经意的暗示就足够了。
且他恰巧打听到，真君府的大宗采采和大宗矿物销售，其实际操持的经手人正是覆海真君那位贴身的女侍。
这位女侍正出身于北海海集，对于这个地方十分的了解，而在不久前，他又恰好收到来自雨山方面的邀请……
只是，这怀疑只是他自己单方面疑神疑鬼的感觉，尚缺乏实质性的证据支撑。
但他却又不敢贸然去查。
——以真君府在海集的影响力，他这边刚起个头，那边马上就会得到消息。
到时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他去查，等于逼人家直接动手；若非他所想，他一查也是得罪人家，原本没事现在也有事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
真左右为难也！
火光兽不知他的为难，兀自喋喋道：
“想想这才几年，那蛇龙就从一介被龙宫通缉的孽蛟，成了蛟魔大王、覆海大圣、天庭真君，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我们投过去，大树底下乘凉，领他个一官半职，再坏也不会差过现在……”
泉先在店内踱来踱去的脚步一停，心中下定了决心，骤然道：
“我们去雨山！！”
火光兽的“长气”被打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泉先下意识问：
“我们去雨山？”
“不止我们……”泉先以拳击掌，道：“收拾一下跟我出门，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几家跟我们一样没生意做的，应也收到了真君府的邀请，他们大概还在犹豫……”
“我们过去跟他们联络，以‘日后相互照应’为名，说服他们一起过去……”
不管生意上是不是雨山动的黑手，覆海真君府想得到炼师效力都是一定的，这时自己站出来，说服众人一起去雨山，便首先占了一份功劳、占了一份先机。
泉先越说越觉得自己思路正确。
火光兽也高兴，道：“那我们很快就能再见到小真姑娘了…”
泉先骤厉声喝叱道：
“不要痴心妄想！人家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是真君身边的人，就算放着不动，那也是人家的，不论如何都不是你可想的，可听清了？”
“快去准备出门的东西，孽畜……”
火光兽恹恹依言。
……
……
真君辇驾中，焦平朝外看了一眼，心下略微皱眉，但并没有如上次被北海龙宫窥视一般做出反制动作。
对于行踪被商人窥视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焦平也不是现在才知道。
北海集是四大海集之一，也是最大的“妖集”之一，在三界经济中占据着十分重要的地位，是三界最大几个经济体之一。
这是一个极有力的强抓手，保持对北海海集的影响力，便可以通过北海集来左右三界经济，进而左右三界的政治。
焦平认为它很重要，因此对海集商人的行为表现出极高的容忍度。
至于需要处理一些不想给人知道的事情时，他都是避开耳目私下行动，就像之前去西牛贺洲盘丝岭上的濯垢泉中找“火内之珍”那次一样，而不是直接驱赶。
好在毕竟伟力归于自身，单独行动也没什么“白龙鱼服”的危险，就是行程上没有人伺候着、没有那么舒服而已。
对于这种情况，王衍曾上谏，说如果可能的话，不妨向天庭讨要一个【财神】的神位，兼个【武财神】的神职来当当。
对此，焦平听后只是一笑置之。
王衍的谏言，其重点并不在后面的财神云云，而在于前面“如果可能”这四字。
上一次天庭给官，是看在圣人颜面才那么慷慨，再一次除非不得不赏，否则天庭是无论如何都再不会让他得官的。
现在，不是时候。
……
……
就在北海集的商人获悉了“覆海真君”行程后各有思索、各自开始行动时。
北海集迎客仙栈“仙客来”一间客房的二楼上，一个披着华裘的纤瘦身影看着水幕中那逐渐远去的车驾，右手不自觉地抬起，拂在苍白而瘦削的脸颊上。
透过水镜上那长长的随行人员队列，想到车驾主人而今的无限风光，这人骤然捏紧了手指，在朱栏上捏出清晰的指痕。
不再犹豫，他一手解掉华裘，露出底下红青镶边的贴身烂银山文甲，一边大步走回房内，翻掌取出一面刻有“睚眦”图案的类铁质令牌，运起法力汹涌灌入。
令牌上很快涌出一片濛濛的清光，跟着一下扩大瞬间把这人吞噬进去，带着他来到了海眼的中心处。
在他的眼前，一个身着黄底金丝华贵道袍、身形僵直如死的道人，正虚空漂浮在海眼中心正中的“眼心”处。
道人感知他的到来，以身周稀薄的法力震动发出拟声，道：“如何？”
这人神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问：
“你确定，当初那杂种从宫内偷走的功法，正是放在龙祠内的那一部？他能打败摩昂，也是因这功法？”
道人回道：“自然…自然…”
又问：“你可是有了决定？”
这人不答。
只面色阴沉，转身拂袖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