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夜雨水过后,清早醒来的翠云山已悄然妆扮一新,被水洗过后的玉石建筑显得格外润泽,仿佛要沁出水来一般。
大门两侧悬挂起崭新的大红灯笼,像给翠玉宫殿楼阁戴上的耳环,风吹过,底下金丝缀成的花穗轻轻摇曳,予人以沉静而高雅之感;四处又张结着大红绸,仿佛仕女臂上挽着的帔帛。
——这般大红妆点着翠玉,在这样的妆点下,白色山岚缭绕下芭蕉洞洞天,有着一种沉静的、还未醒来的喧闹感。
……
碧霞殿。
一只手将后殿二楼一处窗户推开,焦平赤裸着上半身,站在窗口向外眺望,微凉晨风习习打在他精壮的上半身上,细白的肌肤微黯晨光里熠熠生辉。
端得是一身雪白的好皮肉!
此时的天光还比较暗淡,远空的晨天蓝中透紫,给人一种瑰丽的梦幻感。
四周点缀着几团疏淡的云团,看上去也有些黯淡,天光照不亮,白色表面似染着一层微微的灰色,就像是一幅油画。
看了一会儿,焦平将目光收回,投向初初醒来的翠云山芭蕉洞洞天。
今日,便是“三朝洗儿”的正日了。
……
喧嚣渐起。
当覆海真君夫人梳洗罢,换好全新的装扮,挽着丈夫的手走出碧霞殿门口时,时间上已经略有些晚了。
这让一向做事严谨、在过往时候从没有过迟到经历的她莫名感到脸在发烧,不禁有些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只因覆海真君早上起来后兴致不减,又拉着她好生嬉耍了一通,以致差点延续了时辰。
焦平并不清楚自家夫人内心曲折,见她看向自己,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
“你今天很美,气色很好。”
……
……
两人来至洗礼仪式的“青萍殿”,殿内的牛魔王看到后立刻迎了上来,哈哈大笑着上前寒暄几句后,便告罪一声,任由两人自由活动,自去接待下一个来宾。
虽然如此,作为主人家的牛魔王还是会把眼角余光的注意力,放在现场所有来宾身上,以掌握其动态,好方便控场。
尤其是在来宾刚入场时这一时间段,比较容易有事情发生,需特别注意。
牛魔王一边待客,一边注意着自家义弟的情况,眼角余光中看到焦平身旁的许飞琼挽着他的手,一脸容光焕发、妇唱夫随的样子,心头不禁啧啧称奇不已。
他心下暗暗忖道:
别人家的事,真是很难去说,当初看他假扮劫匪,要下狠手,现在这两口子,又举案齐眉、如胶似漆;这会儿,估计自己这当“大伯”说自家二弟几句坏话,这女人听了还不乐意、要护着自家男人!
腹诽过后,见没有事发生,牛魔王便将注意力收回来一些,放到另外的地方上,不再特别注意覆海夫妇。
此时焦平正在自家夫人引荐下,告别了上一位宾客,与秦广王攀谈着。
他面上分毫不显、言辞恰当,但实则并不如何重视,刻下地府中真正做主的是地藏王菩萨,十王名为王,实吏也。
数句之后,双方就此别过,各自走向自身的下一个目标。
在这种场合中,许飞琼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在场中人,但凡是个三界能数得上号的,她基本都认识,能搭上话,并对其底细都有着相当程度的了解,知道哪点要避开哪点要加强,适时提醒焦平,使他可最大程度的收获交际之利。
就这人脉,用的好就是价值无量,当初瑶池许婚,说“金生水”,瑶池尚书配给覆海真君,正是旺夫的格局。
这么看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当然王衍认识的人也多,只是他有些只是认得,却没有足够的交情,这方面就不及许飞琼了,不像许飞琼昔年任瑶池女尚书时位卑但权重,经常跟各方打交道。
大概走了一轮,该打招呼认识的都认识了,该加强印象的人也加强印象了,焦平正准备回到坐席上休息一下,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孟兄好生忙碌?”
焦平侧过身子,见到一个顶着一张似曾相识面孔的白衣身影,不禁就笑:
“袁兄,什么时候来的?”
“才到…”听到焦平的称呼,来人眼中笑意更深,正是乔装打扮之后的禺猴王。
这位鬼市商人习惯了低调和隐藏,来参加牛魔王儿子的诞生礼,也变幻了样貌;找上焦平,也是等焦平交际过一圈不再那么引人注意了,才上前相见,可谓是十分谨慎小心,不愿多出半点无谓风头。
他现在顶着的这幅脸孔样貌,正是当初领着焦平去他那“阴街”时的所用的,因此倒也不怕焦平认不出来。
雨山与“狨市”之间的丹药生意,一直都没有停止过,随着贸易的加深,双方的交情也是与日俱深——利益的结合,远胜千言万语的保证和任何形式的盟约。
焦平当即与禺猴王叙起了旧。
……
……
北俱芦。
雨山。
就在西牛贺洲的翠云山上正值杯觥交错之时,北俱芦洲的雨山山脚之下,正悄然蒙上了一层阴影暗翳。
雨山之外的一处密林,阴影之中,羬羊大王收回目光,看向身旁,问道:
“如何…孔秀?”
在他身旁是一个面目小巧、仪态娴雅如云、好像一朵娇柔小白花的秀气女子。
她腮帮子天生有些鼓起,长着两颗大门牙,三瓣形的小嘴,如云鸦发挽在一侧,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系住,气质清纯婉约,好像一个来自江南水乡的姑娘——只是头顶多了一对毛茸茸、棕色的长长尖耳。
此女名唤“孔秀”,昔年曾以“三毛”之名到过雨山,与焦平有过一面之缘,天生胆子极小,因在“望气”上有极高的天赋而受到羬羊大王器重、极力栽培造就。
孔秀见问,即收了神通,显得有些涣散扩大的瞳仁中逐渐收拢聚焦,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她揉了揉细巧的鼻梁,略加缓解眼中的刺痛,口中细声细气答道:
“此阵不凡…法阵一立,此人跟脚就彻底站稳,是立足中央、大杀四方的格局,此人远交近攻,其心之险,更甚于豺狼,若不重视,趁早铲除,吾等哪天在这北洲再无立足之地,要成了他刀下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