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衔草想到她被接回侯府,是因为秦老夫人重病,姜家人遍寻名医都无法治好老夫人,无奈之下请来民间术士,那术士给了一个秘方,说是要让老夫人嫡系的亲孙女照着方子上的仪式在祖母床边守上三日三夜,老夫人的病才能好。
姜怀珠不是秦老夫人的亲孙女,当然没法救老夫人的命。
但按照常理来说,普通人家在看到术士的方子不好使时,第一时间必定是怀疑术士装神弄鬼,给了个没用的假方子糊弄人,而不是去质疑自家女儿不是亲生的,可侯府的人偏偏就立即派人出府去寻真正的小姐——
就好像有谁早就知道真正的小姐流落在了民间。
当时侯府的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在京郊的酒家找到了她。
她回到侯府的第一日,那个在老夫人身边服侍了多年的舒嬷嬷就拉着她的手,说她长得和老夫人年轻时很像,出去找她的人就是凭借老夫人年轻时的画像才认出了她。
姜衔草当初因为忽然被鸿运砸中,心里渴望亲情,所以对这个说法没有丝毫怀疑。
现在想来,这借口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之后她按照术士的叮嘱陪在老夫人床边,三日三夜没有合眼,硬生生把老夫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自己的身子却从此变得虚弱,三天两头地生病。
她只当自己是过惯了苦日子,忽然过上侯府千金的生活,身子反倒受不住这份福气了,还自嘲地想这就是她自己命贱。
后来老夫人房里的丫鬟说漏了嘴,姜衔草才得知那术士用来救老夫人的就是借寿的法子,必须要老人血肉相连的同性后辈献上十年寿命才能生效。
她在侯府所有人的欺骗之下,稀里糊涂地为秦老夫人献上了十年的寿命,这才是秦老夫人寻她回府,认下她这个孙女的真正原因。
秦老夫人知道她听见了这件事,还特意把她叫去自己房里,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怎么,你是不情愿救我吗?”
“你一个年轻的姑娘,将来能长命百岁的,就是分给我十年寿命又能如何?还是说你就这么无情无义,要眼睁睁看着你的亲祖母病死在榻上?”
“若你当真是这样的狠毒心肠,那我姜家就不该认回你,就该让你留在那个京郊的破酒家里,继续给那些不安好心的男人倒酒,等到了年纪就嫁个老男人做小,日夜受夫君和主母的打骂,那才是你该过的生活!”
她听了这些话,哭得伤心欲绝。
不是因为十年寿命,而是她不明白,为何她是祖母的亲孙女,祖母却一点都不怜惜疼爱她,能对她说出这么狠决的话?
现在她都明白了。
姜家人对她从来都没有什么亲情,什么亏欠和弥补,她从刚出生时就是不被姜家人期待喜爱的孩子。
他们因为她生母的缘故嫌恶她,憎恨她,却也不愿放过她,用亲情和生育之恩绑架她,定要榨干她身上最后一丝利用价值才肯罢休。
好一个家风清正的文宁侯府,好一个传承百年的清贵姜家。
姜衔草缓缓闭上眼,掩住她眼里的滔天恨意。
姜锦义忐忑不安地看着她,小声唤道,“王爷?”
又过了半晌,姜衔草才睁开了眼睛。
那双神采奕奕的眼里仍然是冰冷一片,不见丝毫情绪流露。
姜锦义摸不准她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到底觉得他这个情报值不值,“王爷,您不会反悔吧?”
闻言,姜衔草勾起嘴角,轻笑了一下:
“放心,本王绝不会反悔。答应你的,本王都会给你。”
姜锦义想表现得自持一些,脸上的喜色却藏也藏不住。
姜衔草看着他拿妹妹的身世为筹码来换自身前程,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就把妹妹的事都抛之脑后的自私模样,嘴角又上扬了一下。
上梁不正下梁歪,姜家人果然都烂在了骨子里。
不过,她以后还用得上姜锦义这个内奸,所以她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不屑和厌恶,反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本王会为你在姜锦言之前官复原职寻个不被他人怀疑的理由。
日后你要在姜家更加尽心尽力地为本王打听有用的情报,只要你做得好,本王就会继续给你好处,你在官场上一定能平步青云,把姜锦言那个目中无人的清高蠢货死死踩在脚下。”
姜锦义眼里都放着亮光,但他很快就不好意思般掩饰好自己的小心思,低下头恭敬地向姜衔草作揖:
“锦义多谢王爷成全。”
……
姜衔草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听澜去查姜锦义说的那件事。
“立即派人私下去查,十六年前文宁侯在府外是不是养过女人,本王要知道那女人被他安顿在哪里,是什么身份哪里的人士,有没有娘家人,之后又去了哪里。”
虽然姜锦义说,老夫人当年就把所有知情的人都处理干净了,但她坚信,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会留下痕迹。
姜衔草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如今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