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抵达永州后,洪水已经退去。
夜还很深。
整个永州满目疮痍,即便各州也输送了粮食,可冲毁的房屋,淹死的百姓,损坏的堤坝……
让这座城池陷入了一种浓浓的死气当中。
魏禹舟常年不来永州,皇帝派了代理刺史来管理永州。
李刺史正跪在一旁痛哭流涕,“可喜可贺啊!朝廷终于来人了!我永州百姓有救了!”
交通闭塞,信息也不流畅。
李刺史并不知魏禹舟和虞夏一同前来,仅仅看到几位大臣。
虞夏此行未大肆宣扬,他们也不敢擅自多嘴。
毕竟当今圣上善猜疑。
而虞夏则是让士兵分了一部分粮食下去应急。
自已则是上了净空山。
冬日的寒风,带着几分冷冽与寂寥,轻轻拂过古老的皇家寺庙。晨曦初破,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蓝紫色。
叩叩。
吱呀——,一位小僧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来者何人?”
“京城来人。”
……
“各位大人,一路舟车劳顿。
小的已经在府邸准备好了吃食,也准备好了住所,请各位大人移步……”
那几位面面相觑,“李刺史,我等住在官邸就好。”
“官邸哪有府里住的舒坦……”
李刺史还想说些什么,但几人心意已定。
“此事就这样定了,待我等收拾好,再移步李府。”
李府。
永州是封地,所以先前的刺史府已经荒废,李刺史到了永州之后,又重新建了一座府邸。
“李大人,你这李府建的倒是气派,竟没有被洪水冲毁。”
几位大人在他李府的后花园漫步。
大水冲坏了一些花草,但这树木和假石倒是基本没有被损坏。
一眼望去竟比京城中的园子还要秀丽几分。
“几位大人过誉了,过誉了。”
代客的暖房内烧着地龙,地毯上不知用的什么,热气蒸蒸竟带上来几分淡雅的香气。
美酒佳肴,美人如玉,丝竹歌舞……
丝毫看不出这永州刚经历过洪水的满目疮痍的态势。
“王大人,请。”
“请。”
……
净空寺。
“臣妾见过太后娘娘。”
佛像前一身素袍的中年美妇人紧闭双眼,面容平和。双手轻轻交叠置于胸前,随着口中默念经文的节奏,缓缓地,有规律的起伏着。
氛围庄严而宁静。
皇帝已经年过半百,可这太后竟还像三四十岁的妇人似的……佛堂的肃穆也压制不住的美艳。
虞夏跪坐在蒲团上,细嗅下,总觉着这佛堂中流淌着一丝丝不一样的气味。
未待她深究,太后的一句话让她回过神。
“皇帝怎么把你送过来了?”
“回太后,皇上听闻太后身体有恙,令臣妾来侍疾。”
太后微微睁开双眼,一双眼睛细长,“既然老十九也来了,你同哀家就去他那敬王府住一住。”
虞夏有些不可思议这对天家母子怎么对魏禹舟如此信任。
但自已从魏禹舟只言片语中猜测他对皇帝可不像看上去的那样忠心耿耿。
……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敬王府,永州的钟鸣鼎食之家只知太后和敬王来到敬王府住下,却不知虞夏也来了。
太后一到敬王府便径直去了府里的佛堂,只带了一个老嬷嬷,下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就连院里的洒扫都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亲自做的。
不过太后不理俗事已久,这样做也不令人惊讶。
……
“咱们住哪里呀?”
除了佛堂,偌大的敬王府只剩沁辉阁和沁心阁两个王爷王府的院子,和最北侧的落园没有被毁坏。
“就住落园吧,清静。”
虞夏本是个爱热闹的人,但是在这敬王府,还是清静些好。
文竹一把推开落园的门。
吱呀——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再加上被洪水浸泡,那门竟一下子掉了下来。
“这,这……”文竹直接傻了眼。
孙嬷嬷脸色也不好看。
“奴婢这就叫人去修理。”
这王府是先帝还在的时候命人建造的。
落园原本是一个大的暖房,这府里没几个下人,慢慢的就荒废了。
好歹收拾了一番屋子,一个侍卫在院外求见。
“有何事?”
那侍卫拿出一枚玉佩还有一封信,玉佩上面刻着一个繁复的敬字。
信用蜜蜡封着。
“皇后娘娘,殿下命卑职将此物交予您。”
虞夏接过那玉佩细细地看了看。
却是那人经常佩戴在身上的。
打开信一看,原来是让自已替他的人出头来了。
虞夏想了想,应了下来,“本宫知晓了。”
永州势力错综复杂,一个富饶的鱼米之乡。
最不缺的就是蠹虫。
一同前来的诸位大臣在李府丝竹享乐至天明。
外面的百姓眼巴巴的等着朝廷送来的银子和粮食。
有些饿急眼的直接搬起石头砸向了李府的大门。
“狗官!朝廷的粮食呢!”
那汉子一边喊一边砸。
“你这个贪官,给老子滚出来!”
“滚出来!”
此人是永州最富盛名的铁匠,家中有一年迈的老母。
年年用大把的银子吊着性命。
家中本就不富裕,这一水患更是连吃饱都成了奢望。
各州设的粥棚,一碗粥只有那十几粒米,有的甚至一粒都没有。
他实在是扛不住了。
“狗官!狗官!狗官……”
围在李府门前的百姓越来越多。
甚至开始撞门。
几位小厮在里面快堵不住了,连忙去叫了李刺史。
“大胆刁民!”
李刺史匆匆的赶来,衣裳都没穿好。
“你们是想造反吗!”
“啊!”
“狗官,朝廷来的银子和粮食呢!
是不是又让你私吞了!”
铁匠怒气冲冲的质问李刺史,他老母现在就用一颗嚼烂了的人参吊着一口气。
再不吃上一口热乎饱饭就没命了。
“你!你竟敢污蔑本官,来人把他头给我砍了!”
李刺史气的头昏脑胀,他今天要不杀几个人,他李刺史的威严何在!
那侍卫刚握住刀鞘,一众百姓就围到了铁匠身前。
“你要砍铁匠,就把我们一道砍了吧!”
“对,有种把我们一块砍了!”
“一块砍了……”
眼看局势就要控制不住,李刺史气势也软和了一些。
“粮食昨晚不是已经分下去了吗!怎么今日就要围我刺史府啊!”
“你个狗官,一碗粥十个石子儿三粒米够干什么的!”
“我砸死你个狗官!”
说着,那铁匠就要去打李刺史。
侍卫连忙和他扭打了起来。
可铁匠多日食不果腹,又以少对多,没坚持多久就被摁倒在地。
李刺史也不敢说看透的话,只是让人把铁匠押入大牢。
虞夏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有士兵来和她汇报了些什么。
虞夏眼中划过一抹浓重的厌恶,和侍卫交代了几句。
那侍卫连忙去了刺史府,侍卫见士兵一身骑装模样,也没阻拦。
侍卫附耳对刺史说了几句,那刺史脸色都吓白了。
匆忙去了官邸。
“文竹,我们走。”
虞夏在离敬王府不远的位置设置了粥棚。
满满的粥糜,让灾民盛到碗里满是不可置信。
“您真的是活菩萨啊!”
一位母亲抱着她快饿昏过去的孩子跪在地上一遍遍的感谢着虞夏……
“该谢的不是我,是朝廷,是虞家。”
虞夏将人扶了起来,将虞家二字说的极为清晰。
就这样施了一上午的粥,粥不够了就让人再去煮。
美人,还是个菩萨心肠出手阔绰的美人,一时间虞夏小菩萨的名声飞到永州的大街小巷。
“文竹,你去打听打听,上午那铁匠家住哪里,还有他母亲现在在哪里。”
“好的小姐,奴婢这就去。”
那人在永州很是有名,住址很好打听。
虞夏盛了满满的一碗粥就去了铁匠家,还带上了个大夫,只不过没人知道那是大夫。
小剧场(与剧情无关)
话说那日魏禹舟从虞夏屋子离开的时候。
一想起来接下来几天都见不到虞夏,就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刚翻出屋子他就又翻了回去。
在虞夏的衣服包裹中翻翻找找。
左闻闻,右看看。
终于,让他翻到了一叠小衣……
桃红的,藕白的,墨绿的……
什么颜色图案的都有,魏禹舟各色都拿了一条。
刚准备走,
就又返回衣篓里拿出昨夜自已亲口咬下来的那件。
还是一件藕白色的,和之前的图案不同。
上面颜色深深浅浅。
被虞夏染的不成样子。
虽都被魏禹舟扯变了形 ,可他还是爱不释手的装进了衣袖里。
悄悄地离开了屋子。
后来等虞夏换衣服时才发现自已带来的小衣竟悉数被那淫贼拿走了。
只剩了四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