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跑出村口的时候,牛爱花就已经后悔了。
特别是这会儿天色漆黑,没人在外面行走,回头又是群山,牛爱花无端感觉有些害怕,她拢了拢自已的衣襟,一狠心,准备走回娘家去。
好在牛爱花的娘家并不远,就在大西村的隔壁,沿着小路一直走,站在娘家门口的时候,牛爱花抬起想要敲门的手犹豫着又放下,重复几遍后,终于敲下了门。
“来了,谁呀,大晚上的还过来。”牛母大声回应着,通过窗户的灯影能看出人都已经睡下了。
过来开门的牛母瞧见竟然是自已的闺女回来了,将人拉进来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往后面瞧瞧。
没有瞧见人后,牛母问道:“小周呢,怎么没有过来?有什么事非得大晚上过来。”
“妈,他要和我离婚。”牛爱花站在客厅,有些局促。
听到这句话,牛母震惊的同时抬手还戳了牛爱花的脑子一顿:“不是,你这人啥毛病啊,小周都当村支书了,家里日子也好过,又闹什么幺蛾子,逼着人老实孩子跟你离婚。”
“妈,什么叫我闹幺蛾子了?明明就是他支棱不起来,我就是想要他争取自已的东西,他就发脾气。”牛爱花觉得自已很委屈。
她没结婚之前,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会持家,她做的这些东西,不都是为了自已家日子能好些,怎么就变成了她闹幺蛾子了?
在屋里慢悠悠穿好衣服的牛父走出来,刚刚那些话他也听见了,这会儿来到牛爱花面前,开口也是一顿指责。
没想到家人都不站在自已这边,牛爱花顿觉委屈,四十多岁的人了,站在客厅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不是我说,大姑姐,这事的确是你不对,这年头谁家不都是好好过日子,大家也没钱,你要真离婚了,还要回来住不成?”牛爱花的弟媳妇听到大姑姐回来说要离婚,吓得连鞋都没穿好,急急忙忙就跑了出来。
牛家这会儿都捧着这个儿媳妇,毕竟人家可是生了三个孙子给他们,嫁出去的闺女和生了两个孙子的儿媳妇,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爱华,来,妈陪你回去,有些事,和小周好好聊聊,总能解决的。”牛母见儿媳妇生气,连忙上前,拉着牛爱花的胳膊就要往外面带。
牛爱花自然是不愿意回去的,可架不住母亲用劲大,她几乎是被直接拖出去的。
随着家门缓缓关上,牛爱花顿时觉得自已好像没了家,她以为会是自已最后退路的娘家,竟然是最容不下她的地方。
“妈,我不回去。”牛爱花硬着不肯走,说什么都不回大西村,“我就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就走,我去镇上打工都不会赖在家里。”
“家里实在是没有给你住的地方,不然你先回大西村,其他的明天再说。”牛母说什么都不肯让牛爱花在家留下,非要把人给带走。
“柴房也可以,我就是不回去。”
牛爱花也是执拗的性子,说什么都不肯走。
眼见着牛爱花站在这里不走,牛父直接出来,上手就是一巴掌甩在牛爱花的脸上。
捂着脸的牛爱花人都是懵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向来最疼爱自已的父亲,竟然会是第一个对她动手的人。
“爸,怎么样都不能打人啊。”村支书瞧见牛爱花被打,还是冲了过来,一把将人给护在身后。
村支书三人没在村里找到牛爱花,就在村口集合,一合计,索性就来牛爱花的娘家瞧瞧,还真被他们给找到了。
虽然吵架气头上,可村支书瞧见牛爱花被老丈人打了一巴掌的时候,还是心软上前,护着自已的媳妇儿。
“我家这闺女脾气犟,闹幺蛾子,我做爸的当然要教育教育。”牛父年轻时候脾气就不好,老来脾气更大,就算是当着女婿的面,也能直言不讳。
向来是老实不爱说话的村支书,破天荒的顶了一嘴:“爱花四十多,孩子都有两个人,就算是想法不同,也要尊重她的意愿,打人不是教育最好的办法。”
说完,村支书也不管牛家父母是个什么表情,拉着牛爱花转头就走,不留给他们任何说话的机会。
没想到村支书会这样为牛爱花撑腰,牛父脸色铁青,可心里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毕竟只要对方没有铁了心要离婚,牛爱花就不会回娘家。
被村支书拉走的时候,牛爱花还感觉不太现实,她以为晚上那一闹,已经和村支书闹翻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来找她。
等走出这个村子,村支书才松开牵着的手,带着牛爱花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周翠花和陆蓁蓁,牛爱花难得觉得自已前面的话有些过分。
“你们,怎么会和我家老周一起出来?”牛爱花有些别扭,找了个由头开口。
周翠花哼了声,嘴硬心软:“你一个女人,大晚上出门,出事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拉着陆知青出来,她娇娇弱弱一个小姑娘,更不安全。”看着比她闺女还瘦弱的陆蓁蓁,牛爱花从口袋里摸摸,想给陆蓁蓁点吃的,却发现自已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陆蓁蓁从口袋里抓出几个牛奶糖,塞进了牛爱花的手。
“婶,吃点糖,就不难过了。”
牛爱花一愣,她以为自已藏得很好,没想到陆蓁蓁一下就看出来了。
“谢谢。”
有些哽咽的声音,很快就被风给吹散,牛爱花剥了颗奶糖放进嘴里,甜丝丝带着牛奶的味道,这在平常也算是好东西的奶糖,今天却让牛爱花有种想哭的感动。
又剥了颗奶糖,牛爱花放到村支书嘴边,让他也吃一颗。
“你自已吃吧,”村支书垂眸看着牛爱花粗糙的手,“这么些年,我也的确没有让你们娘仨过过好日子,只是这些年的情况如此,我也有心无力。”
牛爱花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走进大西村的村口,马上要到自已家的时候,她才轻飘飘开口。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