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城县内,此时已是十月,秋风呼啸。
柴煦此刻穿了身貂裘,正在县衙对过的茶房里坐定吃茶,只把脸别转着看那县衙里。
昨天夜里,柴煦突然想起的两人。一个是美髯公朱仝,另一个则是及时雨宋江。这二人都在郓城县任职,且都属于是官场里的江湖人。把义气看的比职务要更重些,说不得能帮上忙。
但在茶房里小坐这段时间,柴煦还是决定放弃宋江,而去单找朱仝。并非是不想欠下情分矮宋江一头。兄弟命在旦夕,别说宋江。只要能救出杜壆,不论矮谁一头柴煦也不会有半分迟疑!
实在是因为柴煦自认把不准这位宋公明的脉,按他在书中的言行来看,他对大宋朝想来还是有着一片忠心在的。
而自已此番做下的却并非是只针对奸臣的劫取生辰纲,而是私造甲胄的谋反大罪。所以柴煦拿不准这宋江是否会像对晁盖一样对自已。
而且不说帮不帮忙,若是被这宋江摆上自已一道,则不光杜壆兄弟无法救出,众位兄弟尽皆难保。
毕竟这宋江心黑手狠,在清风山时秦明已经被擒。并在得知宋江犯罪经过之后十分敬重,保证回州去与慕容知府斡旋。
周全至此,却只因被宋江盯上一身本领。便使得计策导致秦明一家老小悉数被杀!后竟自顾自以花荣之妹补偿,可见其本性。
而如今自已等人乃是谋反大罪,只要擒住交赴东京,便是加官进爵飞黄腾达。自已与他又无有交情,难保他不动心。
而转向朱仝便无这般顾虑,他本就是当地富户出身的都头。江湖气重的很,对朝廷也并无什么大忠。作为一个江湖人,朱仝的忠心实是对人的。
郓城知县清明,他便愿意追随。沧州知府看重,他便尽忠对待。
而且为人忠义,即使不允,想必也不会使下计来图我。
正思量间,只见得一个红脸大汉从衙门口走出,身长八尺朝上,仪表堂堂,长髯足有一尺有余,垂至腰腹,形似当年关羽。
柴煦心下了然,暗道此人必是朱仝!
当即便是结了茶钱,起身赶出茶房,跟着他走。约行了三四十步,只见得前面朱仝过了一个无人转角,便不见身影。
柴煦急切,赶上前来。刚过转角,便听一声暴喝!
“何方小贼!胆敢尾随老爷!所为何来!”
当下一拳便打将来,柴煦反应奇快。只一偏头便闪过这一击,低声道。
“都头莫急动手,且听俺一言!”
那朱仝却是哪里肯停,眼见一拳不中,飞起一腿便朝柴煦胸口蹬上来!
“鬼鬼祟祟自衙门口跟我到此,可见你并非什么磊落汉子!待俺拿了之后你自会让你言说!”
柴煦眼见朱仝不容说话,心下无奈。虽说此地无人,但也难免隔墙有耳。当下便也不敢直接通名,只好拽起拳来与朱仝打斗起来。
斗过数合,朱仝一把抓住柴煦前襟。这却给了柴煦机会,当下左手按住,右手却在朱仝肘窝一扭。
朱仝虽是了得,叵耐关节吃痛,使不上力。当下直接便被柴煦按翻在地!
朱仝既已倒地,柴煦随即便起身向后一跳,唱了个无礼喏。
“都头请恕小人无礼,今日来见都头,实无歹意。只是有要事相求!”
朱仝自地上爬起,眼见柴煦有礼。且方才比斗自已也是败了,若是真有歹意,也不会在制服自已之后便直接跳开,于是便也回了个礼。
“壮士好俊的身手,多谢手下留情。却不知壮士姓甚名谁,为何随我一路?”
柴煦眼见周围多了不少被二人交手吸引而来观望的人,便又施了一礼说道。
“此处不是说话地方,烦请都头移步,你我找个清静去处。”
朱仝眼见此人身手矫健却是缩手缩尾,当下便是皱眉。
“壮士一身好手段,却怎么藏头露尾,好不磊落!”
“实有难处,烦请都头相容则个。”
朱仝虽是不喜,但眼见柴煦礼节周全,于是便随了柴煦,找了处酒楼坐下。点了酒菜后对着小二说道:“我等自要说话,不叫你休来。”
那小二应了一声,便出了门首。
见那小二走远,柴煦才与朱仝通了姓名。
朱仝吃了一惊,当即下拜道:“原来竟是哥哥!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不想今日竟于此地相见!”
柴煦忙答了一礼,回朱仝道:“何故如此错爱,今日柴煦至此,实是有事相求兄弟。只因事关俺兄弟身家性命,不得不隐匿姓名尾随都头,还望都头恕罪。”
朱仝跪在地下把了柴煦手臂说道。
“哥哥何出此言,哥哥为兄弟思虑周全何罪之有!却才朱仝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哥哥才是无礼,万望恕罪!”
柴煦扶起朱仝各自入座。席间备说杜壆之事,询问朱仝能否通报些消息。
“都头勿虑,柴煦知都头官职在身,并不会为难都头做些什么。只期望都头能稍稍透露些押运路线,我等待得其出了郓城地面再动手。生死天定,必不累及都头。”
朱仝听得此言,当下边说道。
“哥哥说的哪里话!哥哥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天下闻名!虽朱仝福薄不曾拜见,但周遭兄弟也受过哥哥恩惠。朱仝如若知晓杜壆兄弟身份,早便放了。何需哥哥今日屈尊来此一会!”
说罢,当即便是起身。
“哥哥勿忧,杜壆兄弟如今看押虽然不归我管。但押运之事除得俺和俺另一个兄弟之外,并无他人可用,此事必落在我等头上。哥哥只在梁山等我消息便是!”
柴煦当下便冲着朱仝一拜。
“那就有劳兄弟了。今日之事柴煦日后必有厚报”
朱仝慌忙扶住,说道:“此分内之事,如何当得哥哥重礼。”
“于兄弟而言,或许举手之劳。于俺那兄弟而言,此乃活命之恩,岂能不施重礼?兄弟莫要自谦,此礼兄弟受得。”
朱仝拗不过柴煦,当即受了一礼。眼见柴煦如此,当下更是敬佩,拍着胸脯便向柴煦保证,一日之内必有消息!说罢便辞别柴煦,自出了酒楼去了。
路上朱仝暗思道,‘哥哥如此义气,为了兄弟,不仅只身涉险,又屈尊降贵拜我。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此事若不办的漂亮怎对得起哥哥重礼!’
于是心下便定了主意,当即便是奔了衙门探听消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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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柴煦在与朱仝聊完,得了朱仝承诺之后,径自出城回了梁山。
梁山泊厅内,众人齐聚于此。
只听得柴煦说道:“今日之事已定,朱仝兄弟已然答应帮忙,说一日之内便有答复。”
“太好了!得知了押运路线,这下便能救出杜壆兄弟了!”刘唐最是高兴,只因杜壆落难,皆是因为他起,这几日皆是哭泣自责。如今听得柴煦定计救杜壆,心下自是大喜。
余下兄弟也是尽皆面带喜色。
这时王伦却是若有所思,说道:“哥哥,既然已有一都头于内愿意在押运途中帮忙,我等何不就此来个搂草打兔子?”
柴煦把眼望了王伦,当下便知其用意。
“你是说,分出一军在救出杜壆兄弟之后。借朱仝不在城内,趁虚而入打破郓城县?”
“正是!郓城虽说小县,也有接近万余百姓。都头在外,此乃天赐良机!如若趁此打破城池,所得钱粮当是不少,也可扬我梁山威名!”
杜迁刘唐听得,也是叫道。
“是极是极!今下杜壆兄弟失陷,我等几次相求,那知县都不松口。何不趁此机会打破城池,擒了仇人为杜壆兄弟报仇!”
“不准!”
柴煦一拍桌子喝道。
“岂能如此!朱仝兄弟尚且有官位在身,能答应帮我等救出杜壆兄弟已是大义难得!我等却借其善意打破城池!如此岂不是诓了朱仝兄弟进去?!我等岂能做此不义之事?”
众人听得柴煦此话,当下便也收敛起来。
王伦起身言道:“小弟思虑不周,请哥哥恕罪。”随即不复再言打破城池之事。
柴煦眼见众人收敛,当下便缓和了语气说道。
“众位兄弟,要时刻记住。我等虽是占山为王,但却并非是打家劫舍的蟊贼,也非杀人越货的悍匪。自聚贤庄时便有言,我等所立,乃是义军。所要做得乃是替天下人打抱不平的大事业!”
说到此,柴煦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只见得厅外走进三个喽啰,手中各执一旗。左书‘仁义当先’,右书‘庶民为本’。当中一面杏黄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个大字!
众兄弟见了皆是心头一震,个个站起身来把眼望了这三面旗帜。
“所以,我等行事,凡事要以仁义为先!以庶民为本!即使万千利益,也断不可违背此二条!如若我们为了些许小利便是偏离,与那群为了些许钱财逼迫良人的贪官污吏何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若是偏离,则我等败亡之日不远矣。切记!”
众皆拜服于地,口中言道:“哥哥仁德!我等如今知晓哥哥大志,日后定当谨遵哥哥命令,断不违背!”
当下柴煦便是下令:“自今日起,梁山大旗便换成这三面。此厅改名为聚义厅!”
“凡我梁山人马,从此对外不准自称好汉,只称梁山义军!要与各路强人区分开。教天下人知我梁山并非匪类!具体制度规矩等救回杜壆兄弟再行商议!”
“谨遵寨主之令!”众位兄弟罕见的十分正经,并未用哥哥称呼柴煦。而是心有灵犀一般的尽皆称呼寨主。
《周纪·高祖本纪》:十月,杜壆陷于郓城。时郓城都头仝,慕帝声名,献书自请内应。王伦借以诈术谏于帝。帝不纳,遂定纲领。众人皆服,莫不颂帝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