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送了,回去吧。”
史家庄外约十余里处,柴煦史进二人正送别王进母子。
史太公并没有出庄,因为柴煦知道史太公仅有半年左右便会病逝,于是提前找了个理由请得名医为其探病,此刻正在将养。于是只参加了庄内饯行,并未远送。
柴煦史进各自拜倒在地,史进落泪道。
“史进只一村夫莽汉,坐井观天,自以为了得。若非师父指点,史进终生难知天高地广。奈何史进福薄,不得侍奉师父长久。师父既有隐居之意,史进不敢赘累师父。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史进唯愿师父早晚添衣,善保身体。则史进可以心安也。”
本来王进并不打算告知史进此事,但史进半年间确实恭顺,更兼柴煦劝谏,所以最后王进还是告知了史进自已决意隐居的事情。
史进得知之初,实是难以接受,苦苦相留,言说可为王进养老送终。后在王进安抚和柴煦劝说下,便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王进扶起史进,与其单独交代了几句,然后又到柴煦面前,拍了拍柴煦的肩膀说道。
“煦儿,为师本来想在最后教你一些官场上的事,但这两日听得你已无心进入大宋朝堂。说这些与你也是无用。你的志向远大,为师帮不上你什么,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便以我自已给你上一道枷锁吧。”
柴煦跪倒说道。
“柴煦专候师父训示。”
王进这次没有扶起柴煦,只是任他跪下,然后说道。
“你自起事之后,不论成与不成,攻城略地难免波及百姓。所以我也并不多言,只是希望你日后决策之时,要想到,为师或许就在某个州府村镇做得平人。你的决策涉及百姓,便是涉及师父。定要慎之又慎。”
柴煦再拜王进。
“弟子谨记!无论事成与否,柴煦定不虐民害民,以民心为已心,以民生为已念。师父可与乡间监督柴煦,今日对天盟誓!如若柴煦虐民,他日死于万刃之下!”
王进点头,“那便好。”
说完,他将一旁的史进叫回来,笑着说道。
“为师这便走了,你等不必伤心。虽然师徒就此分离,但为师此去远朝堂而近山水,与乡间逍遥自在,未尝不是一件妙事。你二人为我亲传弟子,日后勤习武艺不可懈怠。王进二字能否名垂青史,便看你二人了。”
柴煦史进低头应诺。
王进见得,满意的拍了拍二人肩膀。转身把老夫人扶上了杜迁所买的那匹驽马,自向远方行去。
史进柴煦本想为其置办马车行李,谁料王进坚辞不受。
他说:“此去闲云野鹤,不知定居何处。带着许多俗物,无用不说,反倒惹人注意,失了清净。”
史进柴煦站了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王进的背影。这才打马向庄上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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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多时,忽见二三十人拦住了二人去路。为首的一人大喊道。
“那两个!我等乃是少华山的好汉!识相的留下钱财各自走路!若不依得,休怪我手上朴刀!”
柴煦见得来人报号,心下疑惑。‘自已明明已经告知朱武自已在史家庄,少华山的人怎会来此处剪径。’
正思索间,边上的史进可不知这些。刚与王进分别的他心情正差,见有强人拦路,更是怒火中烧。
“直娘贼!你爷爷今日气正不顺!尔等竟敢到我史家庄剪径,端的是不知死!”当下便拍马赶上前来。
谁知那些人眼见史进冲来,竟然并不交战,齐齐发了一声喊便奔着林中四散而去了。
待得史进赶上前来,只剩下那三车礼品还在原地,不由郁闷道。
“俺还以为这伙强人能与我痛快一番,不想竟是一群银样镴枪头!嘴上硬气,落到实处不过是一群破落户罢了!”
而柴煦在后面眼见对面如此拙劣演技,不由失笑。
随即跟上史进说道:“我大概知晓这群人的来路,其中缘由,待得回庄我再与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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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半,少华山脚下。
刚刚为首的一人正向着朱武等三个头领复命。
“头领,俺已经按照布置,将那几车礼品弃到他们面前了。”
“好!”
朱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赏了这人些许银钱,便和杨春陈达二人领着小队奔山上回了。
路上陈达忍不住问道:“这便行了?这计策也太过浅显了吧?这与我等直接送去有甚区别?”
“是啊,这不是新衣服上打补丁——多此一举么?”
杨春也是看不到朱武这一番折腾。
朱武却是哈哈大笑道:“二位兄弟,你们想多了。此事哪里需要那么复杂的计策。我等担心的是柴大官人多想。”
“若是柴大官人自已,我等直接拜会便可。但那史家庄乃是良民,所以才要拐个弯折。只要不让那史家庄与我等沾上关系便可。所以,送去不可,但被缴获可就不一样了。”
陈达杨春恍然大悟,可随后,陈达又疑惑道。
“那之后柴大官人离去,我等与那史家庄交往难道要一直用此方法?次数多了,这事岂能不漏?”
朱武拍了下陈达肩膀说道。
“傻兄弟,哪有什么下次,这计策只此一次而已。柴大官人我们单独结交,不必忌讳。而史家庄今下收了礼物,经过柴大官人解释也必知我等意思。”
“如若那庄主直爽,不甚在意我等身份,则必有回礼。那时我等便可正常结交。可若无有回礼,便是民匪不可勾结,但有礼物在前,便就是有一份人情,日后我等不招惹他家,两相无事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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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家庄内,史进听完柴煦给他分析,也是捋清了这前因后果。
“想不到这些汉子既已经做了强人,脑子里竟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忒不直爽!”
柴煦笑道:“这少华山的寨主颇有智谋,也讲义气。当日为救他兄弟,敢只身徒手到我锏下,也算一条好汉。只不过顾忌师弟良民身份,不得已出此下策。待我走后,你不可擅自回礼,听得老太公意见方可决定,知否?”
史太公如今正在养病,眼看史进已经收了骄横之心,心里高兴。索性便将庄中大小事务逐步交给了史进,自已只专心养病。
所以柴煦才有这么一番叮嘱,他知道史进是个直爽人,义字当先。若是由他决定,怕是会立刻回礼,而且行事不秘。
之后即使没有那李吉告密,还会有王吉赵吉。到时失了良民身份,史进一身本领可以逃脱,可史太公正在养病如何得脱。于是柴煦细细的给史进都讲明了这些事。
“师兄放心,史进省得。”
交待过史进,又拜见过了老太公。柴煦便也开始准备归程,而且回去之前还得上少华山一趟。
经过送礼这一遭,柴煦对朱武这个人是越发得感兴趣了。如此善谋得人才不可多得,今时既然他有意交好,不妨结个善缘。
这少华山弹丸之地,更兼陈达杨春本事平平,如何做大。迟早是被他人吞并的结局,他日自已做得大事,借着今日之情义正好招揽。
心下一定,柴煦当即便辞别了史家父子,打马便望着少华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