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煦自上得少华山,又有半月。
这半月以来,三人天天陪同柴煦玩耍。白日里在少华山上游览,入夜了便在寨中厅前饮宴。
眼看快到十月,柴煦忧心庄内事务。遂辞别三人,踏上了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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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煦一路快马加鞭,行了十余日。转过一处山脚,却在山后闪出一片树林。柴煦只见得林中影影绰绰,似乎暗藏伏兵。心下不由腹诽。‘这大宋朝当真是五步一匪十步一盗,可见基层吏治差到了什么样子。’
当下便是勒停战马,冲着林中喝道。
“呔!林内何人?!前面已近东京,天子脚下怎敢拦路剪径!还不与我滚出来!”
林中人听得已经暴露,当下便也不再遮掩,随即现身。只见得林中陆陆续续走出约二三百人,占了当道。
柴煦大惊,并非因为人数众多。而是因为这二三百人竟都穿着官兵衣甲,心下不由疑虑。莫非庄上的事情泄露了。
但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兀自喝问那领头的将校。
“尔等哪路人马!好不知死,竟敢在此拦路剪径做强人的勾当!不知这是何等大罪么!”
那将安坐马上,倒提了一条花枪。听得柴煦如此言语,不由哈哈笑道。
“柴大官人倒会颠倒是非,自已做得好大事,今时反来问我知不知罪。”
柴煦听得此话,已然确定是庄上暴露了。心头一震,但嘴上却仍不留情,高声喝骂道。
“呔!泼贼!你好大胆!身为官军拦路剪径不说,竟还敢来污蔑老爷!你也须有耳朵!俺家金枝玉叶,岂能容你构陷!与我死来!”
说罢,从布兜里拿了双锏,双腿一夹马腹便朝着那将冲来。
只见那将不慌不忙,手中花枪一招,那三百士兵簇拥马前,尽皆放平长枪,架起枪阵。柴煦眼见如此,急忙勒马,心下不由暗恨。
‘这厮知我双锏长度不够,以枪阵拦我,端的狡猾!如此密集枪阵,又无弓箭在手,我这一对短兵可如何破得!’
正思量间,只见那将说道。
“柴大官人莫要反抗了,小人知你悍勇,自知凭小人这点武艺难以拦住大官人。但这枪阵也不是大官人你那两柄短锏能破的。劳烦大官人在此地稍候,盏茶时间便有人来见大官人。大官人有丹书铁券护身,当可免死,不过要受些罪罢了。”
说罢了话,不由在马上放声大笑。
柴煦焦躁不已,已经基本确定是庄上的事情暴露了,还不知情况如何。若被这厮拦住,待得其他路兵马赶来,自已就当真难以突围了。
心下一横,柴煦随即扯开装金锏的布兜,把马眼蒙了。然后狂抽战马,那马吃痛,当即撒开四蹄便是朝着枪阵猛冲而来!
那将不屑的一笑,暗道:‘我以为柴煦如何了得,终究不过是一匹夫莽汉,不识沙场。短兵敢冲枪阵,好不知死!’
你却道那将为何如此想。只因其也算经历过沙场战阵。在他的生涯常识中,短兵冲击枪阵,只有一死,断无他种结局!所以今下眼见柴煦竟直愣愣的朝着枪阵猛冲而来,心头自是看轻了柴煦。
但他不明白的是,一流武将之所以能成为一流。便是因为他们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情,而柴煦,正是此等战将!
在战马即将撞进枪阵的前一刻,柴煦忽地一个鹞子翻身,轻身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那马却是停止不住,径直撞入枪阵!当下便被密密麻麻的枪尖贯穿,连一声悲鸣都未曾发出便是丧命。
但借着这股冲击之力,却也是撞乱了一队兵士,枪阵自已便是露了缺口。
柴煦等的便是此刻!当下掣开双锏,自缺口一路打将进去,枪阵一乱,便再也威胁不到柴煦。
阵中兵士皆是大惊,想要拨转长枪对敌柴煦,叵奈人员密集,却是如何转得动!
枪阵这种战法,虽然抗冲击能力一流。但是如若被悍勇之将欺身杀入,最大的缺陷便会立即暴露无遗!
那便是,笨拙!
因为枪阵为了抗冲击,往往枪身超长,人员站位又密集。这就导致了如果出现突发情况,阵中难以转身。
现在这群士兵面临得便是此等窘境。虽然在阵中长枪也是依旧占据着长度优势,但这点对于柴煦来说完全没用。
只因柴煦神力,只随便一挥手中金锏,便能打开一众枪尖。在人群之中,只见柴煦那对金锏上下翻飞。挨着便死,磕着便伤!数百军士竟无一人能阻拦柴煦片刻!
那将校眼见柴煦勇悍如此,不由惊得目瞪口呆。
但他毕竟是经历过沙场的人,不出片刻便回过神来。当即下令,让后排刀盾兵压上,长枪兵散开,想用盾墙挤开柴煦,好腾出手来重整枪阵。
柴煦正杀的兴起,眼见一排盾兵朝自已压来,当下便知那将深意。知晓若是被他得逞再布枪阵,当下便是不妙。
于是冷哼一声,左手打开周遭枪尖,奋力使右手锏在身侧抡了个满圆,狠狠砸在了那面钢盾之上!
只听得咚的一声巨响!那面盾牌竟被柴煦只一锏便打凹了进去!盾后的士兵扑得倒地,口鼻出血,眼看是不活了。周围士兵也被这一下惊到,当下再无人敢近前。
柴煦趁得此机会,左手金锏顺势在另一人盾牌上用力一压。那人直接便被压倒在地!柴煦快步上前,踩着那人盾牌飞身一跃!竟靠一跃之力径直跃过了两排刀盾兵!
那将眼见柴煦只两招便突破了刀盾兵,心下大骇!当即便要调转马头逃走。
可人群之中,想要调转战马谈何容易!马匹刚刚侧身,柴煦早已快步赶上前来!当先一锏砸下!那将往后一缩,金锏势大力沉,一盖之威,硬把马骨打断!
那马胸椎尽断,只来得及哀鸣一声。便四蹄一歪,倒在地上。那将也是直接被跌了下来。
柴煦赶上前去,把脚踏了那将胸脯。高声喝道。
“此人包藏祸心!俺家金枝玉叶,有太祖皇帝所赐下丹书铁券在门!尊贵至此!竟被此奸贼构陷!今日迫不得已,拿了此贼,正要押赴开封府问罪。余者自行归建,柴煦既往不咎!若是想留于此处,休怪柴煦锏下无情!”
众兵士本就已被柴煦杀的丧胆,今时主将被擒,哪里还敢久留,只个个弃了兵器归营报信去了。
柴煦力大,只单臂便像捉鸡一般的拎起那将,掷到路旁树下,以金锏指了,说道。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金锏之下,必不容情!”
那将被此一掷,摔得眼冒金星。一口热血喷出,当下便是丧胆。见得柴煦凶猛至此,心下惶恐不已,于是连连点头。
“依得依得,小人什么都肯说,只要柴大官人饶我一条性命。”
柴煦眼见这将软弱至此,心下厌恶,作为军人竟无一丝气节!当下便是也无心再与其废话,当即询问拦路原因以及庄上众人和自已父亲的情况。
果不出柴煦所料,是庄上事发了。但问题却并非出在庄上,而是出在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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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柴煦离去之后,庄上众人各司其职,红火的很。由于柴煦布置,也并未出现什么纰漏。只是不知为何,在后面几次运输中,杜壆竟是在财货中混入了甲胄。
一日行至济州郓城县,在夜间休息之时却是遭遇了一伙盗贼。惊动了杜壆布置的暗哨,两方人马相见,当即便厮杀起来!打斗间,撞翻了一条担子,银钱倾泻而下。混在其中的头盔也是显露出来!
杜壆眼看事情暴露,当即命令杀光这些盗贼灭口!只见却是有一人身法滑不溜秋,众人围之不住,竟被其从重围之中夺路逃走!
杜壆大急,害怕事发,于是命令其余庄客挑着担子连夜奔梁山泊去,自已则是掣了蛇矛急追那贼。
不想那贼跑入一片民房,七拐八拐便没了踪影。杜壆不知地形,本不该追赶,但因为怕事情暴露坏了柴煦大事。随即硬着头皮赶上前去。
在进了一处宅院之时,只见一个大网兜头落下!杜壆完全无备,躲闪不及,当下便被网了个结实!
眼见杜壆已然被擒,那人才从房上跳下来。嘿嘿笑道:“饶你精似鬼,喝了洗脚水!好大胆子,竟敢私运甲胄,今下擒了你去解官,赏钱定然不少!比老爷盗财掘坟强多了。”
杜壆兀自挣扎不止,可既然已被网住。纵有一身气力,哪能使出半分!被那贼兜头一棒打晕,自拖去报官了。
郓城知县时文彬,是个清明的人。见得此等大罪,不敢自专。当即便是上报开封府尹。高俅在东京城中得知这商队挂的是柴家旗号,不由大喜!
心头暗道,‘俺正愁无有理由与你理会,你却送上门来!’当即命令定下柴煦谋反大罪,发四路兵攻打聚贤庄。听得柴煦离庄,便又令沿途州府伏击,专候柴煦到来。
柴煦听得来龙去脉,却不知庄上父亲众人和杜壆情况,心下大急。
那将校眼见柴煦失了方寸,偷偷把手往后面摸了条飞刀出来。趁柴煦不备,猛地掷出!
柴煦耳边只听得一阵恶风,下意识往右一闪!却见那飞刀不离腮边一寸飞过,把柴煦惊出一身冷汗。登时大怒,一锏抡将上去,直把那将连盔带脑,打得粉碎!
不待柴煦多想,只听得远处有人马动静由远及近,当下不敢逗留,迈开双腿就朝着庄子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