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幕风目送妹妹离开,将门合上,再次走到书案前,重新拿起之前翻开的书看了半天,实则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脑子里走马观花的全是这些年他和程娇娇的点点滴滴,一直枯坐到油灯里的油快见底才起身上床。
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以为自已不提起不去想就已经遗忘了那个人,可是今天被再次提起,心里还是溃不成军,原来没有被遗忘只是被尘封在心底。
一晚上都是断断续续的梦,一会儿是三年前如花似玉的程娇娇被她大哥送给府城来的中年富商做了续弦,程家婶子和大嫂拿着两人的艮贴来家里退亲。
母亲据理力争,直呼两人再有三个月便要成婚了,程婶子也是红着眼圈泣不成声,程家大嫂话里话外都是柳家自柳父去世,一家子只靠一个杂货铺苦苦撑着,不要阻拦了程娇娇去府城过锦衣玉食的生活。
一会儿梦见程娇娇偷跑出来见他,哭得不能自已,说她是被逼的,她不愿意嫁给一个比他爹小不了几岁的人,央求他带她一起远走高飞,面对她的请求他的心不是没有触动,只是自小受到的教养他做不到带她私奔,他想起父亲临终前告诉他要好好读书,光耀门楣的话。
他坚信自已能说服程家人,以后会挣一个前程,给程娇娇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登门试图去劝说程家大哥,被狠狠羞辱一番给轰出了门,至今还记得程娇娇那双伤心欲绝的眼神。
后来他几次去程家都吃了闭门羹,最后一次见到程娇娇是她出嫁那天,她穿着喜庆的婚服,盖着红盖头被程家大哥背出来送上花轿。隔着喧闹的人群他心如刀割,麻木得跟在花轿后面走了好久好久,直到母亲和姐夫他们把他带回家。
消沉了一段时日,父亲的孝期结束他就进了书院,每天课业安排的满满的,存了一口气,每次考试都是第一,不负众望,他顺利考过童生,通过院试。
这些年来对程娇娇这个名字他从不敢提起,家里人也绝口不提,其实他知道他不敢的原因的很是复杂,不仅仅是少年艾慕,爱而不得的遗憾,更多的是辜负了她曾经莫大的信任和勇气。一想起那双绝望的眼睛,他的心里满是愧疚。
当听到她过得好的那刻,心里好像那种负罪感要轻一点,其实他知道如果当年的选择摆在眼前,他依然会辜负她,大概他就是个懦夫吧!
一直到天亮,脑子里都是些过去的片段还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总之很模糊,不过心里还是很压抑。
起床后人还有些恍惚,可能没太睡好整个人有点疲惫,柳母看到他眼底下乌青很是担心。柳幕风推说看书太晚的缘故,柳母不忍责备,只让他要爱惜身体,读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柳幕风闻言点头称是,敷衍了过去,洗漱好便拿着笔墨纸砚和画离家了。
今日是庙会最后一天,商贩们依然早早的过来占据好的位置。天色尚早,柳幕风直接去主街上不远的一户铺子搬出一张椅子,后面跟着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帮他扛着一张书桌椅子,两人径直来到他摆摊的地方摆放好桌椅。
隔壁卖灯笼的摊贩见到两人热情的打着招呼:“李都头,又来送柳秀才!”
李庭威闻言爽快的笑着和对方拱手道:“多谢老哥帮我占位置,改天请你喝酒!”
“不用,不用,顺手的事!”卖灯笼的小贩忙开口拒绝,李都头这个人在一众衙役里算是义气正派,对他们这些小商贩也都客气,从没有刁难什么的,这点小忙哪里值当他记在心里。
柳幕风将带来的笔墨纸砚还有画一一放好,转身对年轻男子道:“姐夫,我这里无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行,那我先走了!”李庭威和柳幕风说完便阔步离去,看着姐夫远去的身影,柳幕风才缓缓坐下来,等着今天的顾客上门。
不多久,季简言和季简义一人拿着一个油纸包,一人端着热豆浆走了过来。
两人远远的就看到神游天外的柳幕风,直到他们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柳幕风才回神,笑道:“怎么又拿吃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