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喝倒彩耍蛮横颜面尽失 诚可爱玩虚假弄巧成拙
假杨威扮绅士粉墨登场 陈一欣纯淑女初涉情场
推开孤儿院的大堂门,孩子们整齐地站在大堂内,随着风琴的旋律在齐声歌唱。他们唱道:“我是孤苦的小燕子,不知道爸爸妈妈,是在天堂,还是在人间?我们在寻觅,我们在寻觅,不知道家在哪里?我是孤苦的小燕子,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姐姐哥哥,妹妹弟弟?我们想回去,我们想回去,不知道何日是归期?”
几位成年人站在孩子们面前,听着孩子们凄苦的歌声,都有所动容。歌声唱毕,刘处长说:“这首歌好,反映了孤儿院的特点,反映了孩子们的心声。唱得真好。”
杨威用手指着玻璃墙上的热带鱼说:“刘处长你看这鱼画得多漂亮!”
刘处长点头连声赞赏地说:“不错!不错!看样子是专门请了老师教的。”
裴芳说:“是的,我们这的孩子们还可以学到油画还有水墨画。”
孩子们唱完了歌,杨威开始给大家训话,他说:“我们孤儿院里培养的就是自食其力的从业者,就是要求你们从现在开始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不要偷懒!我门这里不可能培养艺术家、文学家、教授。我们需要你们人人有一技之长,能养活自己,你们以后可以去当油漆工,厨师,花工,保姆,相信你们学会这些技能后,会有安稳的生活。到那时,遗弃你们的父母有可能会出现在你们身边,因为他们那时需要你们养活他们。我想问你们碰上这种情况怎么办?”孩子们一片静默。杨威接着说:“别理他们!在困难的时候遗弃你们,他们老了来找你们,你们也不要管他们。这孤儿院才是你们的家,教你们生存,养育你们长大。”
刘处长对站在身旁的裴芳和杨威说:“ 不过租界工部局工委会商会代表团来参观的时候,随行的还有各大报的记者。我安排了记者要在现场跟孩子们提几个问题,答案都在这里,你们让孩子好好练习下,要按照标准答案回答记者的提问,不能信口开河。等你们准备好,张会长还会亲自来检查的。”说完刘处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稿子递给了杨威。
杨威报告递给了裴芳,他吩咐道:“你们抽出几个比较聪明的孩子让他们好好背背。”
张天宇和王警官在巡捕房上班。王警官看上去好像在闭目养神,张天宇用笔在纸上随意地画着,他还想着最近出现的那几个案子有什么关联,他正思考着,只听见“砰”的一声,王警官把桌子猛地拍了一掌。
王警官大叫一声:“有了!有了!这个案子,我想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一男一女。长期晚上作案,雌雄大盗。不仅偷钱也偷值钱的东西,什么都要。包括上次那个西药洋行的药品,也是他俩偷的。当时他们戴着面罩,为什么没有说话,因为有一位是女的,她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而我们一直以为这位嫌疑人可能是陈襄理的熟人,实际上不是的,她仅仅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性别而已。”
张天宇拍了王警官一巴掌说:“说得对,上海很多案子都是他们入室盗窃的。但是偷了这么多贵重物品,他们总要找个地方销赃,还有那些药品。”
王警官说:“上海已经是全国商品的集散地,国外的进口商品都是从上海这个关口进来再分销到全国各地。他们偷了不少东西,肯定也是利用商品流向全国的这条渠道,把赃物销售到全国去了。”
张天宇说:“那这个盗窃案,现在还是突破不了?”
王警官说:“没关系,他们肯定住不了手,只要他们继续偷,就会露出更多破绽的,我们只要紧紧地盯住,这个案子破获就指日可待。”
张叶山这天亲自来到了孤儿院,准备做最后一次检查,他想看看孤儿院是不是真的准备好了,能够接受租界商会团的参观吗?他满面笑容很满意地走进一楼大堂,孩子们正在歌唱那首小燕子的歌。这首歌照样也感染了张叶山,唱完歌就轮到记者提问。现场没有记者,刘处长就开始扮演着记者的身份,给孩子们提问。
刘处长问:“你们早上吃的什么啊?”
孩子们回答:“面包和牛奶。”
“中餐和晚餐你们吃什么菜啊?”
“鱼和猪肉。”
“你们喜欢画什么动物啊?”
“热带鱼 。”
“你们喜欢什么动物啊?”
“大象和河马。”
刘处长接着又问:“你们为什么喜欢这些动物啊?”
孩子们回答:“因为它们神秘,我们从没有见过。”
张叶山又在孤儿院的四处看了看,他很满意。他对杨威和裴芳说:“你们的准备工作做得很扎实,孤儿院院容焕然一新,布置得很漂亮,你们可以正式接待公共租界的商会考察团了。”
这一天,天空是蓝色的,青青的草地,绿得让人心醉。孤儿院准备了很久,他们最期待的时候终于到来了。
张叶山带领着密特尔迈耶主任、李秘书以及租界商会考察团一行来到了孤儿院。密特尔迈耶主任问张会长说:“这么好的环境,平常需要几个工人来打理?”
张会长回答说:“这里没有请一个工人,所有的草地绿化都是由孤儿院的孩子们完成的,孩子们自己动手,在这里学会劳动,学会手艺。”
密特尔迈耶主任说:“这很好,让孩子们自己来打理。”
密特尔迈耶主任看到一个一个剪成球状体的小松树,就问:“孩子们这么小,手工剪的,不容易啊。”
裴芳介绍说:“孩子们是矮了点,这是孩子们站在椅子上剪出来的。”
一个外国人插话开着玩笑说:“那孩子们剪头发的水平,也很高。”
裴芳说:“这么多孩子,剪头发都靠他们自己互相完成,确实,有些孩子完全可以达到理发师的水平。”考察团成员听到裴芳的介绍后纷纷鼓掌。
租界商会考察团的外国人,被一楼大堂列队演唱着《孤苦的小燕子》的孩子们清纯的和声和真挚情感所吸引,他们站在孩子们的前面,安静地听着孩子们的歌唱,没有人窃窃私语。整个大堂里除了孩子们的歌声,没有任何别的杂音。一曲唱毕,考察团的洋人纷纷鼓掌。密特尔迈耶主任说:“这歌词唱得真动人,他们应该是唱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唱出了孩子的纯真和孩子们的孤独,这是一群特别的孩子,管理和教育他们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张叶山马上顺着话题向密特尔迈耶主任介绍说:“这个孤儿院是由上海医药商会出资建立的,我们杨威会长就是出资的主要成员。他们这么多年来在孤儿院投了不少钱,花了不少精力,才把这些孩子慢慢地拉扯大。这些可怜的孩子,来自四面八方,有上海本地的,也有外地的,他们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双亲,因为各种原因,来到这里。但是他们来到这里以后,我们不仅仅是要养活他们,而且要让他们在这儿得到正常的教育,学会谋生的本领。所以医药商会几年来在这里花了不少的钱。”张会长重点在强调经费的问题,他显然希望得到考察团的资助。
考察团的外国人被楼梯的彩色玻璃窗上一条条鲜艳的热带鱼所吸引。裴芳介绍说:“这墙上的热带鱼,都是孩子们自己画的,孩子们画画很有天赋,大家看着鱼眼睛、鱼尾巴,画得是多么地活灵活现。”外国人在交口赞誉,裴芳接着说:“大家可以先到孩子们的寝室里看看孩子们的生活条件。”
对于裴芳来说,她的任务就是要让这些外国人对孤儿院感兴趣,能打动他们。只要他们能掏些票子出来,那怕被医药商会拿掉大头,那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孩子们的床就是孩子们的一个个的小课桌,很多孩子们都趴在自己的床上,翘着屁股在画画。还有孩子们在窗口下在理发。商会团的外国人,认真看着孩子们在绘画。欧慧君推着一餐车的油条进了卧室,这是欧慧君刚炸好的油条。张会长热情地招呼着洋人们品尝油条,张会长介绍说:“这些油条,都是孩子们自己炸的。他们为了贴补费用,每天在孤儿院的门口出售油条,卖给SH市民,每天要挣不少钱。大家试试孩子们油条是不是好吃?”
密特尔迈耶主任吃着一根大大的油条说:“这个油条,我愿意每天来买,很好吃!”
李秘书开玩笑说:“等会儿我们开一个油条拍卖会,来给孤儿院募捐,一根油条我们要买一美金。”
密特尔迈耶主任说:“不!要卖十美金。”
杨威说:“少了,太少了!得卖一百美金一根,大家吃着油条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随行有记者在对孤儿院裴芳说:“我能够问孩子几个问题吗?”
裴芳说:“你随便问吧,没关系的。”
记者说:“我想问孩子们第一个问题是:你们喜欢画什么动物啊?”
一位怯生生的男孩站了起来,他确实从没见过这么多客人,他非常地紧张,他更没有想到,提问的顺序会打乱。他还是机械地按照早已准备好的顺序回答,孩子回答:“面包和牛奶。”大家听到孩子的回答?有点错愕,但是一时摸不着头脑。刘处长可知道这事坏了,但是也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记者愣了楞,又问:“你们喜欢什么动物啊?”
孩子又回答:“鱼和猪肉。”
记者索性再问:“你们早上吃的什么啊?”
孩子回答:“热带鱼 。”这些长期生活在租界的外国人,他们基本都能听懂中国话,他们听到孩子的回答,只是“哦”了一声表示惊叹,声音不大。但在张会长听来,脑门上已经冒出了细微的汗。
记者大声再问,似乎在提醒孩子不要一味再错下去了:“中餐和晚餐你们吃什么菜啊?”
孩子回答:“大象和河马。”商会考察团全体成员几乎同时都哄堂大笑起来。
记者最后无奈地问:“你们为什么喜欢这些动物啊?”
孩子回答:“因为它们神秘,我们从没有见过。”一些外国人甚至笑出了眼泪,拿出手绢擦拭着自己的眼眶。张会长和杨威还有刘处长感到万分地尴尬,裴芳也十分紧张,她担心这些外国人太轻松了,会把这次考察当成是一场旅游,这样直接会影响捐款效果的。
在裴芳的办公室,密特尔迈耶主任笑着说:“孩子们是天真可爱的,是你们成年人弄巧成拙了。你们不能这样去教育孩子。”说完密特尔迈耶主任和李秘书又忍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他说:“我从来没听说过午餐能吃大象和河马肉的。如果你们孤儿院都能吃大象和河马肉,还需要我们募捐干嘛?你们想过没有啊?哈!哈!”
裴芳一时窘得说不出话来,她脸涨得通红地望着张会长和杨威。
杨威气愤地责问裴芳:“这记者提问是你们事前安排的吧?弄巧成拙,玩些小聪明的把戏,这是干吗?”
张会长还是见过大世面的,他笑着解释说:“孤儿院这么安排,可能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是想让外国人看到孩子们阳光的一面,看到孤儿院正面的一面,他们想把孤儿院的问题、困难掩盖起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人,特别是中国人,是非常要面子的。”他打趣地说:“密特尔迈耶主任,你只要起得早,就能看见上海人早晨倒马桶吧?马桶是SH市民每个人家里都要用的,那马桶里面不管装什么,外面肯定是油得发亮的,非常地漂亮。”张会长转过身来对裴芳说:“你们也不要太紧张,跟我们租界工部局工委会密特尔迈耶主任先生说话就像跟我们自己说话一样,他是我们的老朋友,也非常了解上海,了解中国的社会现状。”
密特尔迈耶主任对裴芳说:“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厨房?”
裴芳说:“可以的,这边请!”
密特尔迈耶主任看着厨房里的厨具说:“你们有没有烤面包机?”
裴芳说:“没有!”
密特尔迈耶主任说:“那你们早上有面包吃吗?”
裴芳回答说:“没有,孩子们从没有吃过。”
密特尔迈耶主任问:“那你们早上吃什么?”
裴芳回答说:“一般是昨晚的剩饭,今天早上加点菜叶一块煮着吃。”
李秘书插话说:“那是剩饭。”
张会长解释说:“我们上海人都是这么吃早餐的,这叫泡饭,实际上味道挺好的。”
密特尔迈耶主任问:“平常每餐都有肉吗?”
裴芳回答说:“很少,很难吃到肉。”
密特尔迈耶主任又问:“那油条是不是你们自己炸的?”
裴芳回答说:“是的。”
密特尔迈耶主任说:“谢谢你,我已经了解大概情况了。”
刘处长在餐桌上对张叶山说:“会长我给你汇报一下,杨会长在这个饭店,已经上过很多课了,让杨会长破费了。今天白天我们验收了孤儿院,晚餐就我们来验收一下杨会长的礼仪水平到底及格不?会长,你来做考官。”
杨威说:“一进西餐厅我就紧张,我以前从来不好这一口的。我就吃猪肉,就吃中国菜,但是为了做绅士,我已经连续吃了十几次西餐了,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这家西餐店的每一道菜我都点到了,天天金山仙粉黛,我都要喝吐了。”
张叶山说:“不管你吃了多少?喝了多少?最关键的是你学到了绅士的风度没有,学到了吃西餐的礼仪没有?我今天这个考官无关紧要,你最终要经过那位陈博士的验证。你追到了她,你就合格了。否则,你就是一个不及格。我们前面的投资和心血,都可能白花。”
杨威说:“那我就开始了?”杨威按照培训要点开始走着流程。
点完了菜以后,张会长就说:“我看你流程已经都记住了,但最关键你是在背流程,而不是发自内心地改变了自己的定位,你现在不是一个学生了,你就是一个绅士,是个求爱的男士,你眼里只有你的女神。”
刘处长一旁拍着马屁说:“会长所言极是,关键问题要在你的内心当中端正你的心态。会长把最关键的地方点破了,杨会长只要按会长说的做,就没有问题了。”
张会长说:“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这西餐厅里学的仅仅吃西餐。生活当中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注意,他的臭毛病坏习惯太多太多,就看他狐狸尾巴是不是会露出来。”说完三人都笑了起来。
上海红舞台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舞台上摆满了各路人等送来的花篮。袁小琳的大幅头像挂满了剧场。看得出苏水儿名伶老生,已经是很有知名度了。黄啸林坐在二楼包厢里,满心的惬意,他舒心地看着台下满满的观众和舞台上的一切,他为苏水儿逐渐走红发自内心的高兴。现在袁小琳只要一亮嗓子就是满堂彩。
袁小琳每次上台前。心里都在寻思自己的名气越来越大,应该是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啊,但是到现在为止,自己在上海的家还是没有找到,她想等自己的名声再大些,总会有亲人找上门来的,每次上台前她都抱着希望,能在台上被家里人认出来。自己的身世应该是跟这个舞台相联系的。她现在很渴望找到自己的家。今天的袁小琳有点感冒,她咳嗽了几声,观众已经买了票,她不能不登台,虽然今晚的演出她感到有点勉强,但锣鼓声一响,她还是立马振作精神,抖擞上台。
袁小琳今天的长音和高音,她都觉得自己有点拖不上去了。台下的普通观众是听不出来的。不过袁小琳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舞台最近的台子一位穿着白色西服的一位公子坐在其中,他和几个随从开始嬉笑着袁小琳的嗓音,继而他们开始大声地喧哗。袁小琳以前很少见过这帮人。
黄啸林已经知道苏水儿感冒了,嗓音有点不对。但是台下的门票已经卖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让袁小琳上台。听着台下声音不对,黄啸林也支起了身子,开始观察楼下的情况。台下开始喝倒彩了。黄啸林已经感觉到靠近台前也就是门票卖得最高的那两桌的嘉宾发出来的异响。黄啸林知道闹事的来了,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保镖冲下了楼梯。他还没有赶到一楼的大厅,袁小琳正好唱罢一曲,台下的倒彩声响亮地传了过来。黄啸林怒火中烧,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一排的最中间的两张嘉宾桌。他知道这两张桌子的门票是最贵的,来人的身份肯定比较显赫。但是在黄啸林的脑海里,来上海红舞台看戏的,不管是谁,到这里都必须给我黄老板面子,喝倒彩的就是不行。黄啸林冲到那桌子前,这帮人还在嚣张地喊着退票退票。特别是面前这位娇横的穿着全身白色西服的公子哥,更是把桌子敲得震天响。黄啸林毫不犹豫冲上去给了他两个大嘴巴。穿白色西服的公子哥可是督军的独生子,在上海滩别说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气,甚至连看人的脸色都是极少的事。他刚想发作出来,黄啸林的保镖齐刷刷地逼了上去。公子哥只带了三四个手下,一看势头不对,好汉不吃眼前亏,他立马就说:“走吧!我们撤。”然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了剧场。
天上铺满了满天繁星。在杨威家搭着雨棚的楼顶上,一瓶葡萄酒放在杨威和裴芳之间的小圆桌上,裴芳和杨威两人在喝着葡萄酒。裴芳说:“我跟你单独在一块的时候,你还有那么一点可爱。但只要旁边有人在,我发现你就变得人模狗样的。”
杨威陪着笑脸对裴芳说:“我也是没办法,我俩在场面上都是工作关系。有时候说话冲点,你多担待些。再怎么说在外头我是你的上级,当着外人的面,我总不能怂恿和包庇我的部下吧?我这人模狗样的也是装出来的,没办法。”
裴芳撇着嘴说:“你有时装得太过分了,让人家脸上根本就挂不住,我几次都想当面跟你顶起来。”
杨威连忙把酒杯端起来,跟裴芳碰了碰杯,一干而净,然后说:“哈!今天就当我赔罪。你千万别在公众场合跟我顶嘴,那样我俩的关系就说不清楚了。”
裴芳一脸不屑地说:“那你今天倒说说清楚,我俩到底算什么关系?”
杨威说:“我俩不是恋爱关系吗?情人关系啊!”
裴芳又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俩的恋爱关系公布于众啊?”
杨威说:“现在肯定不合适,这孤儿院还需要你挑头干,我一公布这关系,那我俩就成了开夫妻店,谁还愿意给孤儿院捐款捐钱的?”
裴芳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俩再老拖着可能也不是个事,成家结婚是迟早的事,你自己得有个计划。”
杨威说:“放心,我早计划了,再捱个两三年,我俩就成家。”
裴芳眼睛一瞪说:“还有两三年?”
杨威马上改口说:“看情况吧!嗯,也可以提前的。”他又接着说,“洋人给的钱都带了吗?”
裴芳有点厌恶地说:“带来了,在屋里,你就记得那点钱。”
“惦记这钱的也不是我一个人。”杨威一口喝干了杯里的葡萄酒说。
裴芳说:“这是喝红酒,你不能这么一口闷,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杨威在清点着洋人的募捐款,裴芳在一旁抽着烟。杨威问:“今天我去孤儿院,发现上次杨伯庸给你画的画,为什么你没有挂出来啊?”
裴芳说:“杨伯庸的话,都是一些山水画。还不如孩子们画的有意思,我让人把他的画都卖掉了。”
杨威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杨威分出一部分钱,给裴芳说:“这个钱你拿去,给孤儿院的。”
裴芳一看这钱还挺多,有些奇怪地问:“杨会长,今天给得不少啊?”
杨威说:“今天洋人给的钱不少,大家都很关注,要是这段时间孤儿院没钱花或者资金比较紧张,捅出去被洋人知道就麻烦了,所以该花的地方你得敢花。”
裴芳有几分高兴地说:“杨会长啊!看样子你也是一个明白人啊。”杨威把现金放进了床头的一个保险柜。裴芳在一旁提醒说:“现金不要放在家里,不安全的。”
杨威说:“我从开始认识钱就觉得钱除了放在枕头旁,放在哪都不安全!”杨威拿一个牛皮信封装了一些现金递给裴芳说:“这些是给你个人的,你自己拿去用。”
裴芳说:“我自己花不了钱,我要拿去,也都是给孩子们用。”说完裴芳就伸手接钱。
杨威听了这话,把钱又收了回来说:“那就算了,还是存在我这吧!”
裴芳说:“你说现在不马上结婚,也行,但是我俩要把结婚照照了。”
杨威说:“这不好吧?万一照片被人家发现了,那我俩就说不清了啊。”
裴芳说:“谁能发现,你把照片和钱放在一块,放在家里。”
杨威迟疑了一下,没办法,只好勉强说:“那行,等挑个良辰吉日,我们去把照片先照了。”
黄啸林的府邸大门口,一大早跑步来了一大队的穿着灰色制服全副武装的新军部队。部队到了大门口,也不进黄啸林府邸的大门,而是沿着院墙把黄啸林的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带头的正是督军的公子,只是今天他的着装不一样了,他今天穿了全身的戎装,腰里系着武装带和手枪。
黄啸林的手下惊慌失措地跑进大门报告去了。黄啸林和袁小琳双双走出了大门。督军公子正打开金属烟盒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黄啸林认出了带队的就是那天在上海红舞台闹事的那位穿西服的公子。但是黄啸林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具体身份。
黄啸林走到了年轻人的面前,对督军公子说:“敢问这位青年才俊尊姓大名。”
督军公子傲慢地说:“督军大人有请黄大人,到了督军府,黄大人肯定会知道我是谁的。”
黄啸林笑着说:“看样子得罪了督军大人,大水冲了龙王庙呀,有话能不能进屋说。”
督军公子傲慢地说:“当然是要到屋里去说,大白天,我们总不能在这谈吧,有请黄老板到督军府上屋里去说话。”
黄啸林知道今天这场祸是躲不过去了。他对袁小琳说:“太太不用着急,我去拜会督军大人,回头再见。”
袁小琳有点担心地对黄啸林说:“老爷,我跟你一块去吧。”
督军公子傲慢地说:“虽然我也是您苏水儿的票友。但是我可不敢请上海名伶苏水儿去唱堂会。”然后他加重语气不容商量地说:“黄老板,请吧。”
黄啸林对袁小琳摇摇手说:“不用着急,我一个人去就行,再说家里还有很多事需要太太处理。”说完,黄啸林在督军部队的押送下,离开了府邸大门。
督军公子把黄啸林押进了看守所。督军公子命令部下说:“把黄啸林给我捆起来。”说完督军公子的部下就把黄啸林不由分说五花大绑起来。督军公子走近了捆在刑架上的黄啸林,他嘴里对黄啸林的脸上喷着烟说:“我可不管你是公共租界的什么人物,但是这可不是你们公共租界的提篮桥监狱。这是督军府,进了这就得听我们的。那天晚上你教训了我,今天我也得给你一点颜色看,给我打!”督军公子的部下对黄啸林用起刑来,只打得黄啸林哀叫声不断。
时间已过去了几天了,但是黄啸林还是没有回来。袁小琳用电话四处给黄啸林的门生们打联系。电话那一头显然又是无可奈何的声音。袁小琳说:“你可是SH市的市长。难道你不能跟督军说句话吗?先把老爷放出来,有多大事?”
电话那头说:“督军府可不听我的,他们是有枪杆子的,我一张嘴巴有什么用?他们不会给我这个面子的,这次得罪的是督军的公子。督军就这么一个独生子,看得比什么都重。黄老板打了他两耳光,这可是天大的事儿了,谁也救不了黄老板。”
袁小琳说:“就两个耳光,难道还给他枪毙不成?我就不信了,你们都靠不住,我自己去督军府把他换回来。”
袁小琳一人闯进了督军府。督军公子双手鼓掌。督军公子说:“不速之客啊!没想到上海名伶苏水儿今天能到我们府上,我们都军府可是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督军公子走下台阶:“请坐。实际上黄老板这事跟我们上海名伶是没有关系的。”
袁小琳说:“当然跟我有关系,是因为我那天感冒,唱歌跑了调,才让督军公子没看好戏生了气的。所以今天我上督军府,一来赔罪,二来把那一天没唱好的曲子,再给督军公子补上。”
督军公子色眯眯地走近袁小琳,在袁小琳的身旁转了两圈,他把嘴里的香烟喷了出来,然后傲慢地说:“是吗,那好,请吧。这可不是我让你来唱堂会的,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袁小琳笑着说:“明白。我是来补唱的,只要督军公子消气就行。接着袁小琳就开始有板有眼地唱了起来。”
刚唱了两句,督军公子说:“打住,打住,你的这件外套太时髦了吧,我进入不了角色。”
袁小琳把外套脱了下来,穿着旗袍,又对督军公子唱了起来。
督军公子又说:“打住,打住,这没有琴师,清唱没那个味道,我来给你凑合一下吧。”
说完,督军公子从里屋拿了一把二胡出来,然后他拉起了二胡。袁小琳开口唱了起来。
两人合作得还是很顺利,一会,督军公子二胡也拉累了,袁小琳也唱完了。督军公子说:“唱得不错啊,我鼓掌。”
袁小琳对督军说:“不知道督军公子的气消了没有?”
督军公子说:“这可消不了我的气呀,两个耳光全剧院的人都看见了,听见了。我老爸的脸都给我丢光了。”
袁小琳说:“那督军公子希望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心中的气顺过来呢?”
督军公子色眯眯地靠近了袁小琳,让袁小琳一阵紧张,督军公子说:“黄老板的女人我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碰。这样吧,你们的三鑫公司,我们家想入些股。”
袁小琳一时按捺不住,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督军公子说:“你知道我们三鑫公司的生意有多大吗?”
督军公子说:“我知道啊。三鑫公司垄断了上海的鸦片生意,公司营收相当于现在我们中国财政收入的1\/3吧。所以这生意我们才看得上,我们也才愿意入股啊。当然黄太太如果觉得这个买卖不合适,没关系,那就请回吧。”
袁小琳咬了咬牙说:“我觉得没问题。我们可以合作。”
督军公子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苏水儿绝对不仅仅只是戏唱得好,而且做业务也是老大。听说黄老板的所有的生意都是我们苏水儿黄太太一手操办的。今天见识了,没想到黄老板娶了这么一个又漂亮,又豪气,会当家的太太,真是前世修的福啊。那好吧,这里合同已经拟好了,黄太太方便的话办个手续吧,黄老板也就可以跟你回家了。”督军公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同来。
袁小琳看都没看就把字给签了。督军公子说:“黄太太合同都不看吗?”
袁小琳回答说:“我不识字,看也没用。”
督军公子笑着说:“这倒是稀罕事。”说完他拍了一下手板,上来一个身着军装的随从。督军公子对那位军人说:“你把黄太太带去,让她把黄老板领回家去吧。”
袁小琳刚离开房门,督军就从里屋闪了出来。督军高兴地拍着督军公子的肩膀说:“我的儿子长大了,会做生意了。这叫将门无犬子啊。”两父子击掌,哈哈大笑起来。
袁小琳带着一帮保镖在看守所的大门口等待着黄啸林出狱,不一会儿黄啸林扶着门框慢慢地移步,走出了看守所的大门,袁小琳冲上前去,披风掉在地上,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抱住了遍体鳞伤的黄啸林。黄啸林对着袁小琳苦笑着说:“没多大事。”
袁小琳搀扶着黄啸林向门外走去。袁小琳咬牙切齿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黄啸林心领神会地笑了笑,用搭在袁小琳肩上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袁小琳的肩膀算是回应。
鲍伯伦拿着细化过的商业计划书,穿过西药洋行的大堂,他要去找陈一欣,跟她当面商谈自己商业计划书的细节。
陈一欣看见鲍伯伦进了办公室,就热情地站了起来,对鲍伯伦说:“请坐,计划书拿来了吗?”
鲍伯伦把计划书递给了陈一欣。陈一欣刚把计划书翻开准备研读,正在这时,有职员敲门进来,对陈一欣说:“送花的又来了。”
陈一欣说:“把花摆好就行了。”
但是那位职员笑着说:“这次不一样了,有一封随花一道送来的请柬。”
陈一欣兴奋地说:“快拿过来我看!”请柬递上了陈一欣办公桌。
陈一欣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终于冒头了,从开始送花到现在该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吧!我的天啊,他隐藏了那么久,今天终于冒头了。”陈一欣把请柬抱着胸口喃喃地自语。
鲍伯伦见状,知趣地说道:“陈襄理,那你先忙吧。有空我们再聊。”
陈一欣激动得心花怒放,于是打发鲍伯伦说:“那好,我今天另找时间跟你聊。”
鲍伯伦冷静地回答说:“好的,那今天我等你吧!”
杨威在花店里买花,他对卖花的女孩说:“我要一束百合花!”女孩给她精心挑选了一束娇艳的百合花,扎上漂亮的丝带。杨威就像以前一样,写了张小纸牌,挂在百合花上,然后抱着百合花走出了花店。
鲍伯伦回到自己的店面,张静安走上前来问道:“今天情况怎么样?这么快啊!”
鲍伯伦没心情地说:“一边去,别烦我!”张静安知趣地躲到一边查对药品数目去了,不敢招惹鲍伯伦。
鲍伯伦焦急地看着手表,他不知道陈一欣会在什么时候召见自己,他只能在店里耐心地等待。他知道陈一欣今天是久旱遇甘雨,肯定兴奋过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仔细地研究自己的计划书。他知道这位博士的效率会直接影响到该产品是否能投放市场,甚至会影响到大奥药业的下步发展,
陈一欣在自己的办公室激动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来回地踱着步,不时地在镜子里看看自己的形象,给自己补补妆。
她太兴奋了。她也算是老姑娘了,父亲一直催促着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总是因为工作无暇顾及。如今终于有白马王子在公开追求自己,而且已经送过那么久的花,今天终于要露面了,她怎么不春心荡漾,满心欢喜啊!
杨威今天也是全力以赴,准备迎接与陈一欣的会面。他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想要给陈一欣留下一个非常好的印象,首先要从外貌上改变自己,让自己看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理发师仔细认真地给杨威吹剪着头发。杨威意气风发地离开饭店的时候,却把随身带来的百合花忘记在理发店的玻璃窗台上了。
鲍伯伦在店里来回踱步。张静安讨好地对鲍伯伦说:“掌柜的,要不你先回去,我来等她,她再晚总得出来吧!”
鲍伯伦心情烦躁地对张静安说:“去去!你收工先回家,别在这烦我。”
鲍伯伦想尽早地见到陈一欣,尽早地给自己的商业计划方案达成合作意向,开工生产。但是他知道今天不是谈这个事的时候。因为有约在先,他也不好擅自离开,他只能耐心地等待。
培罗蒙西服店看上去是非常高档,橱窗里的西服样板笔挺考究。杨威一走进西服店,就把手中的货单递了上去,他说:“我定制的衣服,今天是取货时间。”
店里伙计回答说:“没问题,今天你就可以穿走,我们已经改好了。”
在穿衣镜里,杨威试着崭新合体的西装,他来回转换身体,用各个角度在镜子里查看自己穿西服的效果,他在镜子里对着自己自信地笑了起来。
还没到下班时间,陈一欣就急急忙忙离开了公司。她显然忘记了跟鲍伯伦的约定,她已经无暇它顾。她只想到今天晚上的约会,她觉得自己该找一个理发店好好修饰一下。回家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把自己的发型,把自己的五官,稍稍整饰一下。
陈一欣刚离开洋行大门一会,鲍伯伦就来到了洋行的门口。他正在犹豫是不是要重新迈进这大门去问问陈一欣,是不是可以一块讨论新方案了,实在不行他也可以说隔天再来讨论。他在犹豫进不进去,他觉得就这样进去,是不是有点唐突。因为陈一欣今天遇上了大喜事,他不好去败人家的兴。
看得出上海最有名的理发店还是没几家,陈一欣走进了杨威刚离开不久的那家理发店,坐上了杨威刚坐过的理发椅子。
陈一欣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捯饬自己的整体形象,她就想把自己的发型和脸蛋修饰漂亮一点。她这时才发现平常关心自己的时间太少太少。看得出平常陈一欣是不习惯收拾打扮的。
理发师问陈一欣:“做一个什么样的发型?你喜欢什么样的发型?”
陈一欣说:“随便,只要好看些就行。”
理发师指着墙上的几张摩登女郎的烫发照片说:“你看这几款行不行?”
陈一欣只瞄了一眼就否决了:“不行不行,这一看就像洋场里的卖笑妓女。”
理发师说:“那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个大概范围。”
陈一欣说:“我不知道有什么款式?符合我身份就行。”
理发师问:“那请问小姐是做什么职业的?”
陈一欣说:“做研究工作的学者。”
理发师有点挠头了,他不知道这学者的发型是什么样的。于是他说:“那好!我给你理一个女教书先生的发型吧!”
陈一欣说:“好的好的,那就要教师的发型!”很显然理发师对这款发型把握得并不得心应手,完工后的作品好像一个鸡窝头一样。由于陈一欣平常是远离时尚的工作狂,她对自己新发型的好坏并不在意,倒是发现了放在玻璃窗台上的那束百合花,这段时间她经常被这种花香熏染陶醉。她好奇地发问:“师傅也喜欢百合花吗?”
理发师回答说:“哦,这是前面的顾客遗留下的。这花过了今天也会谢了,不如你拿去吧,送给你!”理发师对陈一欣的鸡窝头心存内疚,于是这个顺水人情正好减轻了他内心的负疚感。
陈一欣很开心地抱着鲜花离开了理发店。
杨威发现自己遗失了百合花,他又返回到那家花店里去买花,他对卖花的女孩说:“我再要一束百合花。”女孩给他拿了一大束百合花,精心包装好,扎上漂亮的丝带。杨威写好纸牌挂在花上,抱着百合花,走出了花店。
陈一欣抱着百合花,赶往理查饭店,她猛然发现了花中的小纸牌,于是她翻开小纸牌,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她大吃一惊,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实在想不明白,这是白马王子给他事先安排好的,还是上天故意赐予给她的。她已经想不清事情的原委,分辨不了事实与幻觉的界限。她只是幸福地捂住胸口,跺着脚,在大街上转着圈儿。路人以为她都有心理毛病,绕着她走。
一个孤儿院的小朋友手里拿着一张广告单递给了陈一欣,嘴里再说:“小姐,你这么漂亮,试试这款雅致女鞋吧?现在在搞活动,有优惠呢。”
陈一欣的花掉在地上,她摇了摇头对小女孩说:“小朋友!今天我手里已经放不下别的东西了。”
欧慧君连忙跑了过来,帮陈一欣捡起了地上的花,递给了陈一欣说:“这花真漂亮!肯定是位白马王子送的吧?”
一句话说得陈一欣心花路放。陈一欣接过了广告单塞进包里说:“今天我没时间,留着,下次我再去。”
陈一欣有点忐忑地走进了礼查饭店的餐厅,她拿着请柬寻找着自己的座位。
她猛然发现了前方一位高大男子的背影,在男子坐的桌前正好摆着一束纯白色的百合花。陈一欣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头也眩晕起来,她不知道怎么把脚步迈到那张桌前,腼腆地坐到了那位男子的对面。
男子合体的西装显得风度翩翩,铁青色的下巴透出异性的英气,看上去那么成熟庄重,那么老练得体。他动作娴熟地给她端着椅子,安排她的座位,递过菜单让她点菜。
虽然杨威在看到陈一欣的那一刹那,她略显古板的发型让他惊讶了一下,但旋即他就平静下来,按照培训过的礼仪流程,按步就班地款待着陈一欣。菜点好了,杨威潇洒地打了一个响指,一个西班牙的三人乐队就走上前来,为他们俩的晚餐奏起了悠扬的乐曲。
摇曳的烛光令人心旷神怡,杯中的金山仙粉黛红酒充斥着无限的诱惑。此刻在陈一欣的眼里,一切都是那么和谐,那么得体,那么梦幻,那么高雅。她觉得面前的这位中年男士浑身充满了魅力,充满了成熟的韵味。她觉得这个男人就是上帝安排来的,这就是自己等待已久的爱情。陈一欣享受着初恋的甜蜜,享受着从天而至的呵护。此刻的她智商急剧下降,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问问对方叫什么、是做什么职业的。她觉得不用问对方,冥冥中早就知道对方的来历,早就知道对方就是自己等待很久的恋人。她沉浸在享受之中,享受着对方的服务,享受着温馨的气氛。她为自己的幸运感到高兴。
晚餐吃得差不多了,杨威问陈一欣:“小姐,今天的晚餐是否合你的口味?”
陈一欣嘴里正抿着一口葡萄酒,双颊早已泛起了红晕,听到杨威的问话,鸡啄米似的点着头,嘴里“嗯!嗯!”的应着。
杨威又说:“我们都共进了晚餐,还不知道彼此是谁,容我介绍一下,在下杨威!”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陈一欣接过名片,看到上面杨威的头衔,内心一阵欣喜:“久仰大名!今天见到杨会长非常荣幸。就是不知道杨会长是怎么知道我的?”
杨威胸有成竹地说:“陈博士的大名,上海医药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果我连陈博士都不知道,那我这个医药商会的副会长是不是非常地不称职啊?”陈一欣羞涩地低下了头,她的手在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虽说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可她还是第一次出来约会,她确实没有经历过这种男女私会的场面。
走出饭店的门口,才发现天色已晚,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杨威让司机把车开了过来。
临上车时,陈一欣笑盈盈地致谢:“谢谢你,给我送了那么多百合花。”
杨威说:“那不算什么,那是我发自内心的,我愿意送,我会永远送下去的。只是不知道陈博士对我的印象如何?我还能不能有幸再跟陈博士见面?”
陈一欣说:“你别客气,你是堂堂的医药商会会长,我们当然会有见面的机会,我很愿意跟杨会长继续交流。”
杨威继续保持着微笑,按照送别礼仪流程让陈一欣先走,自己在酒店等车。陈一欣的车刚刚驶出饭店,杨威就把颈上的蝴蝶结一把扯了下来。他左右转动着脖子,对着天空深深地吁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憋坏了。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鲍伯伦还在门口朝洋行那边张望着。他知道今天没戏了,估计陈一欣不会再找他谈了,鲍伯伦失望地开始给自家店面上起门板来。
顶着个鸡窝头、抱着两束百合花的陈一欣回到家里。她打开了房门,径直就进了自己的厢房。陈老伯看见陈一欣在客厅里一闪而过,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今天招呼都不打就直接进屋了?陈老伯走出自己的房间,隔着陈一欣的房门,他听到了陈一欣在里面哼起歌来。陈老伯自个笑起来,摇了摇头,他在外面喊着:“别谈个恋爱,就忘了老爹了,有啥神奇的?你那个鸡窝头也敢出去到大街上丢人现眼啊?”
陈一欣今天心里高兴,她把两束鲜花放在床头上,懒得搭理她爸,一个人偷着乐。她在镜子里照了照自己的鸡窝头,觉得镜子里的形象与平素判若两人,她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她想起今天晚餐初次见面的杨威,想起他那令人迷醉的温柔声音,又甜蜜地笑了起来,一个人在房子里转着圈子,哼着歌。在这个时候,她还不想把今天晚上的快乐跟爸爸分享。
在门外,陈老伯看陈一欣半天没有搭理自己,他就喊道:“我留的饭菜,你要是吃过了我就收了啊,不就谈个恋爱吗,一回来就变得疯疯癫癫的了,这爱情啊!真不好理解。”说完陈老伯就收拾起客厅桌上的饭菜来。
十六铺码头是上海的水路交通枢纽,物流转运主要是依靠人力车夫,码头工人一扎推,帮会自然会滋生,于是码头历来就成了各个帮会必争的是非之地。今天袁小琳带着一百多人到码头来找王把头,他们要抢王把头的码头地盘,王把头是青帮的“大”字辈,他不服气地说:“我是“大”字辈的,你们掂量掂量,惹得起吗?”
袁小琳笑着说:“让你知道个明白,今天来找事的是“天”字辈的。”青帮的辈分“大通悟学”中所谓“天”字辈比“大”字辈还多一横。
王把头明白这“天”字辈就是黄啸林的人马,他见来势不妙就连忙给大家赔笑脸,想缓和气氛。袁小琳却说:“让他别废话,交出码头脚行就行。”双方话不投机,刀枪斧把齐飞乱砍,袁的一个手下,用双叉子(匕首)刺伤了王把头。王把头的手下一看老大被办了,纷纷跪地求饶,袁小琳夺下了十六铺脚行。袁小琳接着对手下宣布说:“通知十六铺各商铺,保护费每月上涨一成,得让他们知道现在是谁的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