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是变数？”
伊斯塔露点点头，继续补充道：“现在的时间节点，你是唯一的变数。”
“所以现在的我，对于您、或者提瓦特来说，有什么独特的意义吗？”
江烨还是不能理解，变数就变数呗，改变也未曾见得是什么好事。
且不说时间、因果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尘世时，他也经历过好心提点最终那人却走向深渊的事。
世间因果或有定数，难为人力所撼动。
你又怎么知道你所谓‘改变未来’的行为，不正是本身就会发生的事呢？
“我理解你的困惑。”伊斯塔露笑容恬淡，耐心地为江烨解释：“在更高的维度视角里，或许未来也是既定的。但那不是我们所需要考虑的事。”
“提瓦特是封闭独立于外部世界的，你应当已经认识到了这个现实。”
她话里意有所指，江烨明白是指那帮助他摆脱神圣规划、逃离提瓦特命运束缚的力量——那位存在于星空之上的存在。
这种很明显在魔神层级之上的东西本就不多，伊斯塔露只是一点他就大概能捋清其间的关系。
江烨提出了疑惑：“那提瓦特为什么要封闭独立出外部世界……？外部世界存在什么危险吗？”
“外面啊……外面当然危险。你知道鹤观岛为什么如此特殊吗？”伊斯塔露轻轻挥手，一道虚影缓缓在他们脚下凝实。
那是一头充斥着威严肃杀气质的暗紫色巨龙。
那巨龙凝实后便是张嘴咆哮，一双龙目直直锁死在不远处的虚空之中。
那虚空的位置并不能看清任何存在的事物，只能看到一片屏障以模糊、扭曲、失真的马赛克，将它要遮挡的东西掩去了至少99%的清晰度。
“他是初代雷龙王：释提桓因陀罗，也被当时的龙族尊称为战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烨竟然在伊斯塔露的美眸中看到了一缕波澜。
“因陀罗为了从不可知之物手下保全提瓦特，放下了与我等的仇恨抗击外敌，最终殒命在了星空之中。”
“鹤观之下存在着一道世界裂隙，是那不可知之物试图侵入时撕开的，这也是上方的鹤观岛遍布着虚界生物的根源所在。”
“因陀罗的尸身，便在那道世界裂隙的外部。他战死后尸身从星空深处爬回，化作了一道封印屏障填补了「蛋壳」的裂隙，阻断了不可知之物的入侵。”
江烨看着脚下的透明世界中，雷龙王因陀罗只身杀入星空，硬生生将病毒一样不断蔓延地怪异马赛克的扩张之势轰停。
而后忽然龙躯一滞，像是凡人见到了灵怪之物一般，身体僵硬地颤抖。
片刻后，他忽然昂首咆哮，一团颜色极为怪异的马赛克从他巨口中爆出——却被他又硬生生咬死上下唇，把那些马赛克尽数锁死在他的躯壳之内。
最后，他拼尽残躯躯仅剩的余力冲入了星空深处……
轰。
一颗星星无声地炸开了，缤纷绚烂色彩在漆黑的星空中显得是那么美轮美奂。
等到再有一道身影从小到大，由远及近时，因陀罗已经不复先前的英姿，原先熠熠的双目空洞无神、龙躯上只剩下一片片漆黑。
它似乎想要冲回提瓦特内部，但当他走到江烨看不见的「蛋壳」裂隙前时，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它愣了愣，目光看向裂隙内的世界五彩缤纷，像是在思考什么。
许久，它忽然转过身，背对着提瓦特，永远地停了下来。
“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江烨心情复杂而沉重。
他清楚古龙与他们魔神势同水火，但若是将格局放的更宽广一些，他看到的只是一名为了捍卫故土壮烈成仁的烈士。
“江烨，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因陀罗身上的旧事吗？”
伊斯塔露忽然提问，嗓音里不复先前的平淡，突然有了情绪的温度。
江烨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的命运来自何方，但脚下，是生育了你的土地。”
江烨好像明白了什么。
眼见着伊斯塔露许久没再说话，他忽然问道：“你会做出和因陀罗一样的选择吗？”
伊斯塔露平静地回答：“我已经做出了。未来，也还会有人做出同样的选择。”
“即使被世界遗忘，无人知晓你的存在？”
“即使被世界遗忘，无人知晓我的存在。”
二人不再言语，一时间场面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许久，江烨叹了口气：“接着说吧，你将我带到这来，总不至于是就想看看我的决心的吧？”
伊斯塔露明白江烨也已经做出了选择，便将真正要谈的内容揭开了面纱：“外面的世界危险并不是提瓦特封闭的根源所在，提瓦特要封闭的根源不在外，而在提瓦特本身。”
“提瓦特将注定在日后走向毁灭，届时，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更莫论从海中逃出，升格入星空中。”
“请将提瓦特想象为一枚脆弱的泡泡——再尽你所能想象出一片表面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海洋。提瓦特这枚泡泡，便存在于这海洋的暗流之间。”
“若想脆弱的泡泡不在哪天被暗流拍到礁石上一瞬湮灭成空，唯一的出路便是向上，不断地向上，直到从海中逃出，跃上星空。”
“祂在未来尝试过了，最终却功亏一篑，将要与其余千千万泡泡一般被水面上的烈阳蒸发。”
“在生死一线间，祂受到全知全能神祇的提点，将毁灭逆转，时间倒流，让提瓦特回到了诞生之初。”
伊斯塔露讲完了，江烨却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难怪，难怪！
难怪伊斯塔露会说，一切都被既定——若从更高的维度来看，因果不定命运未知。
但若是这一切都是发生过的，现在只不过是在重演呢？
只是将一本书从头再读一遍，如果没有站在书本之外的后来人在上面新添笔墨，书本所讲述的故事自然不会改变。
那么，提瓦特内，一切命运既定。
而这个能够站在书本之外的，还能够为提瓦特这本老书新添笔墨的，便是降临者。
既命运不属于提瓦特，但又有着影响和干涉提瓦特未来能力的存在。
只是奇怪的是，命运这种东西一向和个体存在本身相互绑死，又怎么会有……
呃，好像已经有了。
“你是例外，你既不是降临者，命运又不属于提瓦特。”伊斯塔露顺着他的目光将他的思绪接续下去：“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奇怪。创造了一个降临者出来……这种事情，在以往的轮回中从未有过。”
“这或许是那位赐予你力量的尊驾的……”
伊斯塔露微微皱眉，波澜无惊的容颜上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丝斟酌和疑惑的表情。
“……一点小小的恶趣味？就像有些学者，茶余饭后会丢一块糖给地上的蚂蚁，然后看着它们为了这不知从何来的天降之物而忙碌，并研究着蚂蚁社会之间是否因为这天降之物发生什么变革一样。”
江烨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还……蛮有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