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惊蛰，雷鸣春醒，万物萌动。

“广南急报！”

骑马急行的士兵行至宫城门口，内侍接过广南传来的军报，从正殿的廊下绕过。

不远处文德殿的檐角有些旧了，正月里一场大雪盖过，每处宫殿上青绿色的琉璃瓦都该着人修缮，看看哪里有裂痕，四五个工匠正商量着哪些要换。今年新来的小黄门中有人打碎了茶盏，那带头的宫令要罚他们五六人都跪在地上掌嘴.......园子里的花要修枝才能长得好，几个内侍将剪下来的枝条都送到了膳房。

又转一个廊角，终于到了福宁殿，将军报交予李内官。

“官家，广南军报。”

三十四岁的赵曙接过军报，还来不及将方才手里批阅的奏折放下，便匆忙打开。

眉头时刻紧锁。

“治平二年，十五日午时一刻，於武夷山东侧，探见贼兵，与战，俘斩略尽……”

眉头渐舒。

“后行军北上，又遇贼兵，末瑕点拔杀获生级、器械牛马，续即申上者,天威远播，狂寇败亡，将请烟尘，同增欢忙。谨差军士驰驿告捷。”

官家眉头舒展，抚掌大笑:“好!此次南剿顺利，邹将军已班师回朝，不日便会到达京都了。”

李内官恭贺，接着又关心起官家的身体，自从南方奏报传来，上言流匪作乱，百姓民不聊生，官家多日夜不能寐，头风发作得更频繁，张太医每日早晚都要到福宁殿请脉，有时是夜里也要把太医请来扎了针，方才能入睡。

自开春后，中宫上下忙得不可开交，槿宁公主作为官家长女，前些日子刚定了与开国大将王审琦的玄孙王师约结亲，今日便要从纳采开始置办，这三书六礼，一桩桩一件件都马虎不得。

皇家有意与武将世家结亲，一来是为稳固朝纲，二来也不至于冷落了有功之臣，叫人寒心。可陛下想得一文采兼备者作主婿，挑来挑去方才挑中王家。王师约今年方才及弱冠，少时用功读书，年纪尚轻便中了进士。

听说这结亲之事中还有一佳话：

官家考察诸将军子孙，年纪适配的当属王克臣的儿子。内侍近臣均言其有才，官家召王克臣入殿觐见，起初并未言明，只说想看看令郎功课如何，便要求王师约上一篇自已所做最好的文章，翌日，献赋一编，官家大喜，当即便要与王家共结两姓之好，王克臣十分惊愕，忙跪谢天子圣恩。

宫中事物繁多，张昭仪一早便去了仁明殿，帮皇后一起料理纳征事宜，过了晌午才回。

刚回到殿中，就问起舒懿何在。

一守殿的侍女轻声回道：“公主今日一直在房中写字，茶饭都由云霜姑娘送进去了。”

昭仪有些疲累，用食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不曾歇息片刻，径直去了公主卧房。

日头还未完全退去，屋子里还有些零碎的余晖，公主的书案放在窗前，一旁写过的纸张放得整齐。六公主舒懿喜欢把写过的纸都整齐地收起来，单是今日写过的就快有一指高了。

昭仪走近，她还未反应过来，落完一笔再去蘸墨时抬眼才看到。随即放下笔，起身行礼。

“姐姐安好。”

不爱说话，性格很安静。

昭仪走近她，又同她一起坐下，用手轻轻抚摸她鬓边的珠花，怔然半晌，眼底不知是落寞多一分还是欣慰少半毫。末了，她才放下手，状似感叹：“时间真快，这一转眼都长大了。”

舒懿看母亲有些忧伤，顺势钻进了她的怀里，只是静静地听着母亲讲述今日的忙碌。她不善言辞，但知道母亲在忧伤何事，或许是想到眼见公主出嫁，须知母女终有一别，便难免有些伤心。

“若你将来平平安安，欢喜顺遂，我也就安心了。”

舒懿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