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三十五年
将军府后宅
床上躺着一个俊秀男子,头上缠着纱布,上面隐隐渗出血迹。
姜笙唰得睁开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滔天恨意如深渊,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低头看了眼,十指根骨分明如玉一般,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哪里是他那双被废掉,腐烂脏污的手。
手心一朵莲花印记映入眼帘,眉头轻皱,他记得自已手心,从未有过什么胎记,这个到底是什么?
下意识伸手摩擦了下,眼前一闪下意识闭眼,整个人原地消失。
姜笙再睁开眼,错愕看着四周陌生环境。
他这是在哪里?
做梦嘛。
站在一汪潭水边,看了眼四周,左边是白色砂砾空地,右边是黑土地,中间的潭水中央有几朵莲花。
直觉告诉他,那潭水是好东西。
抬脚走了过去,伸手捧着潭水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舒坦了,连带头上伤口都舒服不少,将纱布拆下来。
潭水倒影里的人影,头上伤口肉眼可见速度愈合,姜笙不由得瞪大眼睛,满眼不可置信。
脑中无数个念头闪过,最后平息下来,喃喃着:“我这是……重生了?那这个地方就是,话本子说的灵泉空间。”
“简直匪夷所思,没想到世上真有如此离奇之事。”
老天爷是看前世姜家太惨,给他一次重来机会嘛,想到前世一幕幕,眼底猩红一片,彻骨的恨意快要将他淹没。
一阵风吹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姜笙脑子清醒了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郑重道:“多谢仙人恩赐,这一世我绝不会让家人重蹈覆辙。”
三拜九叩后,又喝了好几口潭水。
正准备去竹屋看看的时候,耳边听到书童小竹的声音,心念一动出现在床上,头上纱布裹好。
小竹端着水推门进来,见他醒了,目露惊喜之色:“主子你可算醒了,奴才担心死了,头可还疼了。”
姜笙定定看着他,眼神疏离陌生,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小竹,现在是哪一年?”
咣当一声,小竹闻言跌坐在地上。
面色白了白,神情很是忐忑:“现在是三十五年三月初三啊,您是不是摔倒头,记不得事了,奴才这就去找大夫来。”
姜笙脑子转了转,久远的记忆回笼。
他想起来,自已前世摔破头是赌输了,脚下一个踩空摔到头,出事后那几个好友,一次都没来看过他。
“站住,不用去请大夫,我只是……有些脑子不清醒,你过来跟我详细说说。”
一炷香后
姜笙了解清楚情况,确定自已重生了,还是重生到这个节骨点,父兄尚未战死。
一切都还来得及。
将军府还有希望!
回想起前世父兄死讯传到京城,已经是四月中旬,那是将军府最绝望的一天,祖母受了刺激吐血,没多久撒手人寰了。
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并未因此放过将军府老弱妇孺,从书房搜出的通敌书信,直接宣旨治将军府的罪,全族流放北疆。
当时他在做什么,在找证据证明,将军府并未通敌,一切都是污蔑,现在想想太可笑了。
本就是帝王设局,事实根本不重要!
姜笙按时间顺序理了一遍,从战场到将军府半个月,也就是说,这个时候父兄都还未战死。
他要尽快安排好京城的事,前往战场告知父兄,天狼山战役有诈不能去。
如今能护住将军府的,只有祖母了,若是将重生之事告知,祖母本就是皇家公主,真得能站在将军府这边嘛。
若祖母选择护着皇室,那他的重生就是笑话,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若是不告知,没有祖母配合,他想离开京城是妄想。
到底是否要赌一把!
小竹见主子沉思,静静站在一旁不敢出声,主子醒来后好奇怪,那眼神可真吓人。
姜笙闭了闭眼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决定赌一把,只要祖母活着,将军府妇孺就能活,事到如今只有孤注一掷赌。
赌赢了姜家有翻盘机会,赌输了……
掀开被子下床,沉声道:“祖母可在?”
小竹愣了下神,恭敬道:“回公子的话,老夫人在佛堂,奴才扶着您过去。”
姜笙摆摆手,冷声道:“不用,我自已去即可,你就留在院子里,我去看看祖母。”
快步来到老夫人院子,进了佛堂后,看着正在抄经书的祖母,想到前世祖母吐血,奄奄一息的模样。
老夫人听见动静,抬起头就看见,小孙子无声哭泣着,眼底的悲伤痛苦,她看了心抽疼着。
慈爱道:“小三过来祖母这,是不是这次摔下楼梯吓到了,以后莫要再去赌,好男儿岂可沉迷赌……”
话还没说完,姜笙扑到她怀里,压抑的哭声让人听了心酸,老夫人哪里还忍心责怪。
她一生七子,六子战死沙场,身边也只有一个小孙子陪着,一生承受骨肉分离的痛,对小孙子难免溺爱了些。
轻轻拍着他后背,慈爱道:“看看快要及冠的人,怎么还能哭鼻子,让人看到会笑话你的。”
嬷嬷在一旁笑着:“小公子这次,只怕是真被吓到了,以前可从未哭过鼻子。”
“哎,秋香你退下将门关上,免得小三回过神来,又要说自已没面子了。”
“是,老奴这就退下。”
关门声传来,佛堂里只剩下祖孙俩,姜笙像是要将前世所有屈辱,一次都哭出来一般。
等情绪平复好,眼睛红肿起来了。
老夫人拿出帕子温柔擦拭着,满脸慈爱:“小三怎么了,这次哭这么伤心,祖母可从未见过你这般。”
姜笙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她。
“祖母,孙儿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能如实告诉孙儿嘛。”
“若有一天姜家衷心耿耿,可帝王忌惮无容人之心,不仅在战场上坑杀姜家人,还用通敌借口污蔑。”
“……趁机灭姜家全族,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您会选择占皇室,还是站在姜家这边。”
老夫人眉头一皱,低声呵斥:“小三,这种话怎可随意说,不知道祸从口出嘛,你平时胡闹纨绔就罢了,这种事岂可乱说。”
姜笙惨然一笑,眼底是挥之不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