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任家小院的各处,都点上了一盏盏明晃晃的油灯,无论走到哪里,都是透亮一片。
今日这顿晚饭,那可是丰盛无比,无论是食材的质量,还是菜肴的数量都是令人咂舌的。
素菜九道,荤菜一十八道,浓汤没人一盅,一张偌大的楠木桌摆得满满当当。
顾宁安不禁感叹这有钱人家吃饭当真是奢侈,普通人家恐怕究其一生都吃不上这么一桌菜。
而在人家的眼中,这不过是一顿家常便饭......
饭桌上,众人推杯换盏,好不乐乎......任家主显得非常好客,经常还起身给顾宁安他们倒酒。
而顾宁安也能感受到,对方这不像是演出来的,任家主本来就是这样的秉性。
如此一来,他就更想不明白,如此好性格,本身有家底殷实的男人,真的会嫌平爱富,不惜设局破坏女儿的感情吗?
顾宁安,老乞丐和魏海的胃口都是相当不错,三个人没有丝毫顾忌的动着筷子,倒是那李寻山,他倒是拘谨的很,一整顿饭下来,几乎也没吃什么东西。
倘若不是坐在其身侧的任月一直在给她夹菜,恐怕他一顿饭下来,顶多就吃面前的几根笋子。
“来,诸位皆是真性情之人,任某人再敬你们一杯!”任家主提杯遥敬。
顾宁安一众人自是提杯回敬,顺带感谢一番对方的招待。
又是一杯酒下肚,满座尽是笑颜。
任家主给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拉上任月就亲自给众人去煮醒酒汤去了。
而在他们离开之前,原本在席旁候着的下人们也是默默退去。
一时间,整个饭堂内只剩下了顾宁安一行四人,以及任家主。
哒哒!
老乞丐用指节不经意的敲了敲桌面,微眯的醉眼望向了顾宁安。
见状,顾宁安冲着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察觉到的同时,又是向对方投去了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
这顾先生,到底是什么身份?
老乞丐垂下眸子,半靠着椅背,没有再去管周遭的异样......
“寻山啊。”任家主打了个饱嗝,行至李寻山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些紧张的李寻山连连点头应“哎”的同时,就想要站起身来。
任家主手上一使劲儿,将其按了回去:“坐,甭那么客气。”
李寻山尴尬一笑:“伯父,您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一路过来,很辛苦吧?”任家主笑问道。
李寻山摆手:“不辛苦,不辛苦,能见到月儿,这么点距离真的不算什么。”
闻言,任家主神色停滞了一息后,又是笑道:“怎么不辛苦?半路上差点把命都给丢了吧?”
哐啷!李寻山一激灵,抬手撞到了桌子,直接将桌子上的碗筷给震到了地上!
碎裂的瓷片散落一地,但没有任何人去看地上的碗,众人的目光全部汇聚在任家主的脸上。
同样的,任家主也在一个个的打量着顾宁安他们的反应。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刹,老乞丐表现出了诧异,其眉眼微张,但并没有流露出惧色。
而魏海也是一样,只不过他惊讶的同时,默默地握住了手边的筷子。
此二人都非常淡定,这是令任家主没想到。
可最出乎任家主意料的,便是那青衫先生的表现。
对方云淡风轻喝着汤的模样,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刚才说话声音是不是不够大,以至于对方没有听到?
“任伯父,此话何意啊?”李寻山吞了口唾沫,语气中带着些颤音。
任家主一拍李寻山的肩头,发出“啪”的一声:“别慌啊,我又没说是我派的人。”
李寻山并没有因为这话而松了口气。
毕竟,当时他们遇见水匪,可是在夜里,周遭根本没有任何一个船只,而当时的水匪绝对全都溺亡于江河之中!
这也就意味着,除却在场的四人之外,不可能还有人知晓当时的情况!
除非......那水匪根本就不是为财,而是有幕后之人指使他们,杀死那天拼船而行的所有人!任家主靠上椅背,调整了个最舒坦的坐姿,继续道:“我都说了别害怕......魏海兄,你我也是旧识,甭握着筷子了,我若真想害你们,这汤一人一盅,直接在汤里下毒不就完了?”
“呵呵......”魏海将筷子调了个角度,夹起面前的一块东坡肉送入口中,囫囵道:“没想到任家主竟然还记得我我,没想到啊......”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的万年醇啊!”
“那可真是好酒,可惜当时只买上了两坛!”
“不过,谁又能知道你之后突然就关张了?”
任家主微微抬头,咂了咂舌,似是在回味万年醇的滋味。
对此,魏海只是继续夹菜吃菜,没有接话叙旧的意思。
李寻山神情逐渐严肃,他见任家主不止一次了,可从未见过对方这般神态言行。
“任伯父,您是知道,是谁想害我们,对吗?”
对于李寻山的问题,任家主大大方方的点头应道:“知道,今日你们还见过呢。”
今日见过?
沉思了片刻,李寻山瞪眼道:“孙轩?”
“倒是不笨。”任家主笑了笑,继续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跟你说一下,要把你截杀在江上的事情,我也是在诗词大会开始后不久才得知......不然,我还是会阻止的,毕竟我也不希望月儿伤心,而且我也挺喜欢你小子。”
这时候,老乞丐插话道:“任家主,可有证据?”
“证据早就沉入大海了。”说着,任家主意味深长看了老乞丐一眼,玩味道:“有证据又如何?莫非你打算去报官?”
老乞丐皱眉道:“报官,又有何不可?”
“嗤!”任家主想发笑,但又憋了回去:“文老丈,你这么想,放在别处倒是没错......可这里是江陵府......”
老乞丐正色道:“江陵府如何?”
“这江陵府......”说到这,任家主一挥手:“罢了,且不说这些,讲讲那两封书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