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墨故知从来没有这么期待回到宗门,一路上她除了喝药吃饭睡觉根本没心思干别的。
喝完今天的苦药,她加倍怀念宏金楼的透花糍还有糖蒸酥酪。
“到哪啦,到哪啦?”
墨故知探出船舱,每日一问。
浥青早就习以为常,带着宠溺的笑摸了摸露出的小脑袋,“马上到望归城了。”
弗唯看不惯小徒弟这副姨母笑的样子,“天天问,天天问,让尘往你饭里加盐巴了?”
让尘莫名被点,一脸无辜。
“没事。”墨故知坦然面对,“你五师叔说我闲的没事干。”
浥青捂嘴偷笑,小师叔和师父倒是越来越活泼了。
可能是到了北边的缘故,墨故知的身体开始发冷。
浥青进来时,女孩正盖着披风上身团成一团。
“小师叔,到望归城了。”浥青把暗紫色的狐皮大氅披在墨故知身上,又拿毯子盖住那人双腿,直到将眼前人裹成团才作罢。
“天儿越来越凉了,小师叔以后出门多穿点。”
墨故知沉默了一瞬,幻视你妈叫你穿秋裤的场景,浥青这是把她当女儿养了?
她算是知道那股诡异的熟悉来自哪了。
“大师兄说先去宏金楼吃饭,他研究过了,又有新菜品推出了。”浥青本想再给墨故知戴个毛绒帽子,但对方强烈反对。
“这还没冬天呢。”墨故之说着,取下风领喘了口气。
虽然最后没戴帽子,但浥青无视抗议把风领又围了回去。
毛茸茸的团球出了船舱,甲板上三个大的和四个小的正商量吃什么,就看见毛色五彩斑斓的墨故知耷拉着脸被浥青推了出来。
“哟呵!”渡山稀奇打量眼前物种,“打远儿看还以为谁家大猫跑出来了。”
墨故知呲了下牙表示反击。
须怀玉瞳孔微颤,眼睛受到了冲击,“小师叔,你这个绿毛的风领和紫毛的大氅还、还挺配。”
墨故知抖了抖手,本想放句狠话,谁知身后的浥青不乐意了。
“一个个都什么表情,小师叔这么好看就应该穿点五彩斑斓的衣服。”
说着转向弗唯,“师父你说,好不好看。”
弗唯闭上眼,不忍直视,沉默了几秒,忍痛说道,“好看,好看,五颜六色,五光十色的。”
墨故知捂着脸,恨不得打个洞直接长眠。
还是余欢善解人意,“小师叔怕冷,这样穿也好,我们先去吃饭吧,大师兄研究了好久呢。”
此刻,墨故知心里眼泪婆娑,好余欢,小师叔没白疼你。
几人收了灵舰,行至城门,城门守卫看见几人热情相迎,“几位真人是带新弟子游历去了?”
弗唯点点头,微笑回应,“回宗路过,置办点东西。”
守卫笑声爽朗,“最近罗裳坊新来了几个绣娘,针脚那叫个漂亮,上了不少新货。”
“还有让尘道长最喜欢的宏金楼,也推了不少新菜品。”
让尘应了声好,一行人浩浩汤汤前往宏金楼。
这次,墨故知熟练谢绝了堂倌的帮忙,保住了自已的名声。
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已穿成这样被抬进去会是怎么样一番景象,宏金楼今儿个打到了紫毛的妖兽。
想到这,她真是夭寿了。
“透花糍,还有糖蒸酥酪,还有梅塘落苏。”墨故知馋了一路,打算大吃特吃一番。
须怀玉坐在对面,听见梅糖落苏无意识挑了下眉。
几个大人没怎么点菜,表示只是来尝个味道。
其实,到了让尘、弗唯几人的境界已经可以转化天地灵气,不吃东西了。
但归一宗对食物很是敬畏,尤其让尘,即使没有饥饿感,大家也喜欢没事打打牙祭。
“对了。”到了归一宗的地盘,活泼的弗唯又变成了铁面无私的摄政王。
“老七一会不用回宗门了,继续在望归城收账,看账,还有今年冬天的年例也交给你了。”
本来还挺兴奋的渡山瞬间蔫了脑袋,“你就不能等我吃完再说吗?”
“老八你别笑。”弗唯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云之秋,“掌门师姐给我传音了。”
云之秋听见掌门师姐,忽然惊恐了脸色。
“掌门师姐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种话从竹殊嘴里说出来再正常不过,“她让你把林场那块地开垦出来,种葡萄。”
“不是,大冬天我上哪给她种葡萄啊。”
弗唯喝了一口酒,正值季节的十月白,用灵力推至云之秋身前,“所以先垦荒嘛,垦完了还得支葡萄架子,等来年开春再种呗。”
墨故知在一边不住点头,没毛病。
一道“怨毒”的目光射过来,云之秋指着啃果子的墨故知,“她是主犯,我顶多是个从犯。”
弗唯清了清嗓子,“这个嘛,掌门师姐也说了。”
“小师叔不是故意的。”寻岳第一个蹦了出来。
接着是余欢,“是我们一起出主意支走八师叔的,要罚一起罚。”
浥青望着弗唯,“师父,小师叔身体······”
“哎?”云之秋不乐意了,“同样是师叔,我挨罚怎么没人为我发声。”
须怀玉默默补刀,“八师叔你难道不清楚吗?”
瞬间,数个受害者的目光集中在云之秋身上。
云之秋:我闭嘴,我闭嘴。
“能不能让我说完。”弗唯看着一个一个往上冲的小孩无奈扶额。
“掌门师姐意思小惩大戒,让你在老八垦地时在一边喊加油。”
“天冷可以请假。”弗唯补充道。
“啊?”
“噗——”
墨故知和云之秋的声音一左一右响起,一个哀嚎冲云霄,一个嘲笑不挡脸。
竹殊坐在桌案前,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皮上下打架。
倏的一个喷嚏短暂惊走了瞌睡,她伸了个懒腰,无视快能淹没人的账册书令,“肯定是睡少了,都着凉了。”
根本不知道什么等待他的弗唯拉着大的,扯着小的打算去逛逛罗裳坊。
“浥青也该买几件厚衣裳了。”
弗唯递给浥青一大包灵石,满脸老父亲的慈爱。
渡山不甘示弱,领着余欢就往里面跑,“今天可劲买,你师父有钱。”
墨故知和几人分开,看中了一件绯色的暗纹大氅。
上面绣花灵动,仿佛能看见花瓣摇曳。
“客官若是喜欢可以试试。”
身旁的声音轻柔,像是一阵微风,唤起了墨故知些许回忆。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眼前的女子梳了个垂髻,眸子格外清明,此刻她望着墨故知抿唇微笑,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真人认不出我了?”女子取下那件大氅,递到墨故知手中,“是真人把我带出的黎安城啊。”
墨故知静静看着她,眼前女子浑身气息平和,一举一动散发着活力,丝毫看不出曾经的绝望。
“你是新来的堂倌?”
女子笑着摇摇头,“我是新来的绣娘,今儿个替掌柜的顶一下。”
墨故知摸着大氅上的绣花,“这是你绣的?”
女子眉眼微弯,眼里亮晶晶的,“是啊,真人喜欢吗?”
“喜欢。”墨故知缓缓抬眸,眼神无比认真。
女子愣了一下,接着便笑开了,“真人喜欢便好,不知道我能不能把它送给真人。”
墨故知刚想拒绝,就听见微微哽咽的声音响起。
“真人赐我们重生,这只是一点心意,真人收下吧。”
“好。”墨故知此时甚是乖巧,她脱下身上的大氅,任由女子将绯红色披在她身上。
“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花?”
女子垂眸轻笑,“是无尽夏。”
无尽夏啊,团聚,美满,顽强不屈。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