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绵的母亲葛芷有一种神奇的能力。
那就是她自己选好一件事的开头和结尾后,中间的过程无论有多离谱,她都可以轻易将其强行合理化。
例如,明明说好只是一起吃个便饭,聊一聊最近徐秋白的“研究进展”,却莫名发展成了吃完饭来周边逛逛。
明明是时间还不算晚,打车回学校也很便捷的情况,葛芷却以最近交通状况不好,司机开夜路老出状况为由让徐秋白在这边过夜。
然后明明附近酒店茫茫多,葛芷却非要让徐秋白今晚去她家留宿。
再然后到了临近休息的时间点,葛芷又突然跑出来说客房出了一点问题,晚上住不了人,由于家里只有三个房间,那就和钟小绵对付一晚吧。
徐秋白只是稍微想说些什么,葛芷最后的底牌便拿了出来。
“那这样吧,阿姨今天晚上去单位上对付一宿。”
才刚走到门口,葛芷便一扶额头,身体差点歪倒在地。
都表演到这个份上了,徐秋白哪还能让她出门。
“还是小徐体贴啊,阿姨确实是上了年纪,不比年轻的时候咯。
其实本来也可以我和小绵睡的,但她睡觉喜欢乱动,阿姨又睡眠浅。
其实也没事的,我给你们准备两床被子。
……”
从进家门的那一刻起,钟小绵就已经被母亲“雷”的进入了待机状态。
只会“嗯”“好”“我知道了……”这几种回应方式。
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晚上吃饭的菜谱里有大量的生蚝和海参。
甚至葛芷去洗澡前,还专门给徐秋白泡了一杯加大量枸杞的养生茶。
别说钟小绵了,徐秋白也麻完了。
但他还是选择喝掉那一杯,同时开始打量葛芷住的这一套看起来还挺新的房子。
徐秋白选择如此帮钟小绵,一方面是和她交情够深,但另一方面,也是他真的对这家人的故事很有探究的兴趣。
特别是英琪解读出来,那本图鉴上百分百存在一套密语系统以后。
“小绵,这套房子看上去装修没多久?”
听到这句话,钟小绵终于回过了神。
“是...啊,但是已经买了很久了,只是前年才装修。”
“房贷情况呢?”
“嗯...爸爸已经还完了。”
“咦。”
徐秋白稍微有点震惊,因为这个小区的地段相当不错,这里的房子理所当然非常不便宜。
就算是按照十多年前的房价进行购买,那也是相当大一笔数。
听钟小绵话里的意思,这房子的房贷是由钟南翼独自一人来还的。
“方便问一下当时的财产分割情况吗?”
徐秋白提问道。
“嗯...没有任何争论,爸爸主动净身出户了,因为我的抚养权给了妈妈。”
提到这里,钟小绵似乎觉得有些心痛。
不仅净身出户,后续还得接着还房贷,这……
徐秋白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那葛芷名下的资产可就不少了啊……
“后来妈妈就投资了那家美容院,成了里面一个股东,但这些年好像一直都在亏损,没赚到多少钱,我的生活费一直都是爸爸在负责。”
这有点过于伟大了吧。
“可能就是因为爸爸表现出的这种姿态,才让妈妈觉得他一定有很大的难言之隐,所以妈妈才会这么多年一直意难平,一直想查出点什么真相,但我却觉得……”
“根本就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对不对。”
钟小绵似乎默认了。
过了好几秒:
“他其实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全身心都在自己的研究上,和...火火姐很像。”
“这些你好像都是第一次提。”
“那是因为...没有你在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敢想这些...生怕哪天不经意间...说出来。”
“你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居然能让妈妈开始放下了……”
这是钟小绵发自内心的感想。
“像我爸那样的人...会和别人结婚生子,才更蹊……”
葛芷洗完澡从浴室出来,钟小绵立刻闭上嘴。
“小绵也去洗澡吧,已经不早了。”
“好——”
钟小绵拿着睡衣去了。
葛芷又和徐秋白在客厅闲聊了一会,聊的话题竟都是和徐秋白日常的生活,只字不提钟南翼相关的内容。
不多时,钟小绵从浴室里传出声音:
“妈妈,还有别的睡衣吗,这个睡衣太薄了...会冷。”
她极少来这边住,所以也没有特意在这边留每个季度的衣服。
“马上就进被子了,能冷到哪里去。”
葛芷不以为然,催促钟小绵赶紧出来让徐秋白洗澡。
“那...能帮我把外套拿一下吗...”
钟小绵传出来的声音里有着一抹羞意和尴尬。
“你快点的吧,几步路,用得着吗?”
徐秋白还是看不下去了:“葛姨我去给小绵拿衣服吧,确实有点冷的。”
“唉,小徐,你就是太惯着她了,她从小就是一个很矫情的孩子。”
“谁都有矫情的时候啊葛姨。”
徐秋白把钟小绵的外套拿了过去。
钟小绵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肯从浴室出来,湿漉漉的头发绾成团,小腿一下都还沾着大量水珠。
“别看啦...”
钟小绵压低喉咙,还踢了徐秋白的拖鞋一脚。
“去房间吧。”
“你等一下!”
“啊?”
“你先别进去...”
钟小绵跑到一旁拿了个小衣篓,把换洗的衣服塞在里面才肯让徐秋白进浴室。
终于等她忙完了,徐秋白关上门正准备冲澡之时,却意外发现浴室的角落还有一双脏袜子。
这是...钟小绵的袜子吧?
徐秋白迟疑了一秒,最终还是没忍住蹲下身观察了一下。
纯白色的小白袜吗,干净简约,徐秋白曾在钟小绵宿舍看到过。
丢地上不太好吧?上面沾了不少水点子。
徐秋白刚准备帮她捡起来放在水淋不到的地方,浴室门就被敲响了。
“怎么了?”
“你...脱了没...?”
是钟小绵不是葛芷。
“嗯,刚脱。”
“啊...”
钟小绵听起来很为难。
“你能帮我把地上的袜子踢出来吗...”
“为什么是踢?”
这也太野蛮了一点。
“我怕妈妈待会进来看到,总之,你别用手拿,弄出来给我就行……”
“平时在宿舍扔惯了对吧?”
“你闭嘴...”
被徐秋白一秒戳穿,钟小绵嗔叫道。
“我待会顺便帮你洗了就好了。”
“等待,你是不是偷偷动我袜子了?”
钟小绵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姑且是没来得及动,怎么,很臭吗?”
“你才是臭脚!”
钟小绵又炸毛了。
“在医院那个鞋子里闷了一天,怎么都会有点味道好吧...”
钟小绵闷闷地说道。
徐秋白笑得不行。
“话说,你不怕你妈妈听到吗,叫这么大声。”
“她在房间里铺床,听不到。”
“我待会一起洗了就好,然后分开放,不让你妈妈看出来,你快去吹头发吧。”
徐秋白做了最好的部署。
“谢...谢谢你……”
自认识徐秋白起,钟小绵就很少和徐秋白说谢谢。
……
结果还真如徐秋白所料,徐秋白刚洗完澡葛芷就过来了,要帮徐秋白把衣服洗完烘干。
看到钟小绵那双洗完放在一边的袜子,只是稍稍嘀咕了一下,然后一同拿出去烘干。
“小徐,那阿姨就去休息了,你和小绵也早点休息吧。”
葛芷笑眯眯地关上房间门。
“呼——”
徐秋白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很会应付这位葛芷阿姨是没错,但这不代表他很轻松。
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这套上楼前临时买的睡衣,徐秋白推开房门。
钟小绵正坐在床头发呆。
见徐秋白进来关好门,她的脸瞬间就红如胭脂。
“我们……”
“嘘。”
没等她说第一句话,徐秋白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随后,他走到钟小绵旁边,用手摸了摸床板沿。
徐秋白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原地惊讶了几秒,他拿出手机给钟小绵打字。
『那里好像有个窃听器。』
“啊——”
钟小绵吓得出了声,徐秋白捂住她的嘴巴。
『别急,让我再研究一下。』
随后,徐秋白一边嘴上和钟小绵闲聊,一边尝试着搞清楚这个窃听器的功能。
之所以能一进来就发现,是因为徐秋白在英琪那里接受过她的特训。
他可以肯定,这个窃听器是葛芷刚才才安的,并且她的手法非常粗糙,不然也不会露出一个角让徐秋白看到。
『钟小绵:怎么办啊...』
钟小绵已经完全慌了神,本来和徐秋白在一个房间她就已经乱了心绪,这会和徐秋白保持闲聊状态也全是已读乱回。
『这好像是一个实时监听和声音储存两用的窃听器。』
徐秋白研究了一会得出结论。
『钟小绵:妈妈是不是在隔壁听?』
『大概率吧。』
钟小绵直接两只手捂住了脸。
既感到羞耻,又在某种角度感觉很绝望。
『我倒觉得,她没有多少恶意,可能只是想搞清楚我们两个的进度。』
『钟小绵:怎么办……』
『你妈妈熬夜能力强吗?』
『钟小绵:她只有犯愁和着急的时候才会睡不着。』
『我有办法了。』
……
徐秋白的办法是——
先给一点“甜头”打窝,然后再用聊天内容让她睡着。
原本徐秋白都做好准备在椅子上对付一夜了,以他目前的身体素质,好几天不睡觉也不会怎么样。
『钟小绵:你快上来吧...』
钟小绵给徐秋白挪了一大片区域。
这张床是标准的2m×1.8m尺寸,睡一男一女肯定是足够的,再说钟小绵的身材也相当娇小。
徐秋白和钟小绵说的打窝方式叫——猜头发游戏。
徐秋白刚上网搜的,大概意思就是女生洗完澡吹完头头发上会有很多已经脱离的发根的“死头发”。
这些头发往往一夜过后就散乱在床单的各个角落,收集起来不太方便。
男生要做的是,就是凭视力辨别这些死头发,然后找准一根。
猜对了,女生给暧昧奖励,猜错了接受惩罚。
这个游戏尺度可大可小,钟小绵能接受。
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这种游戏你和康千慧玩过吗?』
徐秋白的回答是,没有。
他就没和小笨鱼共处一室过几次,并且就算共处一室应该也玩不了这个游戏。
爱她的父母和姐姐会帮她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再来见徐秋白。
徐秋白倒是和小柳间接玩过,女孩子人均“掉毛大师”,小柳每次过来贴贴都会在徐秋白身上留下几根带着香气的青丝。
徐秋白钻到了葛芷提前给他准备的新被子里,钟小绵慢慢把头靠了过来。
“抽吧...”
“先说好奖励是什么?”
“奖励是...奖励就是...”
钟小绵太难说出口了,知道母亲有可能在偷听的前提下。
“就是亲你一口……”
徐秋白笑嘻嘻的伸手,挑中一根:
“就这根。”
“这根肯定是活的吧...”
“死的。”
“呜...”
钟小绵为难地抬起头,抿着唇,微微颤抖着下颌,睫毛也同步颤抖着,迟疑了一小会,对着徐秋白的方向轻轻“啵”了一下。
“再来,这根。”
“怎么又是死的啊!”
钟小绵差点气晕。
“啵...”
“这根。”
“喂,为什么啊!”
钟小绵逐渐上头了,已经有点忘记现在正处于监听状态了。
“因为,我很了解你。”
徐秋白的随口一说却引来了钟小绵的一股难过之意。
“谁允许你了解我了——”
徐秋白的制止还是慢了一步。
他甚至听到隔壁因为钟小绵的这句话引发的一点小动静了。
钟小绵也是话出口才发觉不妙,拼命用眼神询问徐秋白该怎么办。
“这倒霉孩子,到底在干什么!”
葛芷气的把床拍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就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稍微听了几秒后,葛芷顿时大喜。
“唔啊啊...”
“啾...啾哩...啾哩……”
毫无疑问,亲上了!
“还有允许权吗绵绵学姐?”
“你...干嘛,你,过分……”
徐秋白从钟小绵的樱桃小嘴中收回自己的指关节。
她的上下齿间,一条晶莹细润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眼中残留的幽怨和迷离碎片让徐秋白差点看呆在原地。
这就是学姐独一无二的魅力吗...